第13章：除夕夜

21號就是除夕夜了，大家都趕著回家過個熱乎年，計鴻也不例外。

《特殊交易》殺青之後，他趕在一天內對著場記表把片子粗剪了一遍，看著沒什麼遺漏，也不用再補拍，便連忙給劇組眾人發訊息：完事了，大家回家吧。

和薛海告別之後兩人各奔東西，一個奔山西太原，一個奔河北保定。

也就是賣驢肉火燒最出名那地方。

在學校拍片子耽誤了太久，也是趕上今年的除夕靠前，計鴻回去的路上正好趕上春運潮，和一幫務工返鄉的男男女女擠在一起，連個站腳的地方都沒有。

就這樣擠了兩小時綠皮火車，又搭了一個鐘頭的出租，計鴻在一片幾乎只存在於回憶中的老小區門口下了車。

自己上回回老家是什麼時候來著？好像…好像是……26那年？

不對，那都是上輩子的事兒了……

計鴻長長舒了一口氣，在一棟棟模樣相同的樓房裡穿梭，很快踏進了其中一棟的單元門。

走到201門前，他拿出鑰匙轉動門鎖，“咯吱~”一聲推開門，一股充斥著回憶與陳舊的味道湧進鼻腔。

家裡還是那些擺設。陽臺的小院掛著兩盆爬山虎，張牙舞爪的藤條蔓延滿牆。

計鴻深吸一口氣，握住裡屋的門，“爸，我回來了。”

他推開門，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正坐在辦公桌前，盯著一臺老舊臺式電腦在鍵盤上敲敲打打。

一時間耳朵裡全是鍵盤敲擊的聲響。

計興國動也不動的盯著螢幕說道：“噢，阿鴻回來了。你們那片子拍完了？”

老頭兒又在碼字。

就他的記憶而言，打他上高中開始他爹就開始寫小說了，只可惜到死也沒寫出一本有成績的書來。

老頭兒過世半年多，才有一個讀者在他書下面罵了一句死太監，可見其撲中之撲。

也不知是時運不濟，亦或者是命不在此。

“沒拍完我也得回來，年不能不過啊。”

計鴻來到他身後，朝電腦上瞥了一眼，只見書名六個大字：《史上最狂兵王》。

光看名字他就沒興趣往下看了。不過畢竟時代不同，現在這年頭讀者就愛看這一套。

什麼美女校花，冰山總裁，高冷老師，溫柔醫生愛上我這些套路。最好再有個富二代反派主動跳臉，隨後主角再冷笑一聲，“你已有取死之道！”

“爸，你有多少讀者啊？”

“不到一百吧。”

“具體呢？”

“……八個。”

計鴻眼皮抽搐幾下，開口勸道：“爸，快別寫了，碼字賺不到錢的。”

“滾蛋。”計興國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我還不允許有個興趣愛好啊。”

“再說了，誰告訴你碼字賺不到錢的，寫小說賺大錢的多了去了。”

“那你一天碼多少字？”

“2000。”

“2000？”計鴻苦口婆心勸道：“爸，你連日萬都做不到就算了吧，小說可能不是很適合你。”

“去去去，你懂什麼。”計興國懶得搭理他，“還日萬，除了血紅你再給我找出一個日萬的來！”

“我能穩定日更兩千字就已經完爆九成九的網文作者了好吧。”

眼瞧老頭倔成這樣，計鴻也不再勸，隨他去吧。

在家呆這幾天，計鴻先去拜了他媽的墳，隨後又串了街坊鄰居的門兒。白天和大爺大媽們打太極，晚上和小區裡的孩子們踢毽兒跳房子，再加上他說話又好聽，一時間“老計家的好小夥兒”傳遍整個小區。

這反常的舉動整的計興國心中頗為不安，什麼時候這小子這麼懂事兒了？

往年他是最忌諱提到他媽的。

琢磨了幾天，計興國想不通，心裡抓耳撓腮的字都碼不下去了，於是向計鴻旁敲側擊。

可計鴻早已不是上輩子的那個愣頭青，他只是朝計興國笑了笑，“我和過去和解了。”

“爸，我早該知道的，肝癌晚期救不了。放棄治療是媽自己選擇的，這誰也不怪。”

他自然也知道老頭兒寫小說是為了賺點治病錢，碼字這些年，寫小說早就變成了計興國生活的一部分。

縱使賺的錢杯水車薪，但他總歸是要給老頭兒留點面子的。

計興國嘴唇蠕動了許久，猛的轉頭朝臥室走去，只給計鴻留下一個堅毅的背影。

“碼字去了。”

很快，除夕欣然而至。

當晚父子二人坐在客廳的小沙發上把電視音量調到最大，屋外是噼裡啪啦的鞭炮與煙花聲，即便是坐在屋裡計鴻也彷彿聞到了那股硫磺味兒。

“爸爸~”

“哎~”

“太陽出來月亮回家了嗎？”

“對啦~”

“星星出來太陽去哪裡啦？”

“在天上~”

“我怎麼找也找不到它？”

“他回家啦~”

“太陽星星月亮就是吉祥的一家~~~”

電視裡播的是06年春晚很具有代表性的歌曲《吉祥三寶》，然而計鴻聽了腦子裡只有喜之郎美好時光海苔。

電視畫質不是很高，可計鴻看的津津有味。

和那些“包餃砸！”春晚不同，現在的春晚才是正兒八經有年味兒的春晚。

哪怕是以往計鴻最不喜歡的歌舞也都看完了。

就這樣一直看到12點，春晚常青樹的董清和其他幾個主持人一齊開始倒計時。

“5”

“4”

“3”

“2”

“1”

“過年好！”

伴隨著全體主持人的祝福，屋外的煙火聲更甚，與此同時計鴻的手機也開始震動不停，宛如一隻紫色心情。

計鴻拿起手機，是無數人發來的賀年簡訊。

“計導，新年快樂啊，以後有活了再招呼我啊。”

“計導新年好，成片弄出來記得給我看看噢。”

“計導新年快樂……”

大部分都是劇組的人發來的，計鴻一個個認真回覆，隨後便收到了薛海的電話。

“新年好啊，少爺。”

“新年好啊鴻哥。”

兩人簡短聊了聊，隨後說到了《特殊交易》這部片子上。

“鴻哥，前幾天我跟老劉打聽，咱這片子開學後要在放映廳看，導演系3個班都要展示，不少牛逼的人物都要來。”

“什麼榮譽教授，名譽校友，教研室的一幫人啥啥……”

計鴻略感意外，“一個作業而已，不至於這麼多人來吧。”

“誰知道學校那邊搞的啥，反正挺重視就對了。鴻哥，機會把握住啊。”

“放心吧，肯定不給你這個天使投資人丟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