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十年,四月初五。

清水縣衙內的息民亭前豎了兩根幾人高的木樁子。

左邊刻著“少肇一冤一枉乃為官正道”,右邊刻著“多索一分一厘禍國殃民”。

楊玄辰大聲朗完後,轉身朝著列隊完畢的全體衙役大聲道:“大家聽好咯,這兩排字以後就是咱清水縣衙的警語!”

“大家務必時刻牢記在心,我等為清水縣父母官,定當以造福百姓為重!”

“全體都有,五里亭迎言大人!”

這時,一個衙役領了一隊人進了縣衙,“報!老爺,言大人喚小的回來通報一聲。”

楊玄辰眉毛一挑,問道:“言大人有何吩咐?”

“言大人說,請老爺安排好青州府的一應人員,他逛完縣城就來衙門。”

“大夥都聽到啦,那咱就聽言大人的,動起來!”楊玄辰隨即和張彪還有韋君智招呼起青州府來人。

與此同時,言承海和兩個侍從走在了清水縣的大街上。

前年清水縣死過一個縣令,那時候言承海來過一次,所以他還是比較熟悉這裡的。

看著剛粉刷一新的沿街牆面,他的眉頭不由一皺,“孫師爺,這清水縣是個窮縣吧,為了本官來視察,勞民傷財地粉飾一新,你說這楊玄辰是何用意?”

孫知清愣了愣,他沒想到言承海會突然問這個,“小的估計,他定是為了討好上官。”

言承海嗤笑一聲,顯然是對楊玄辰的這種做法有些不屑。

他們再行了一會,街上的百姓也多了不少,言承海又發出疑問了。

“記得前年來這清水縣,大街上人都很少,而且商戶都是閉門謝客的。”

“怎麼如今卻人多了起來?”

孫知清點頭稱是,隨後攔下了一個百姓,“小夥子,怎的大街上的人比之前要多了不少?”

“你是說敢出門的人多了?你是不知道啊,自從老爺來了後,一頓掃黑除惡,咱都敢上街了。”小夥子眉飛色舞地說道。

“以前那些交不起頭錢的店家,現在也都敢開門迎客了。”

“清水縣還有黑惡勢力收頭錢?”言承海驚訝地問道。

“有,一直有!多虧了咱新來的老爺,太解氣了……”小夥子又說了一通便走了。

言承海和孫知清對視了一眼,他們的眼神裡都有著一絲疑惑,“孫師爺,若是換成你,敢抓人嗎?”

孫知清搖了搖頭說道:“若是小的做這縣令,必定會等根基穩固後,再考慮行除惡之事,楊大人此舉急功近利,怕是不妥。”

“此言過於武斷,我們再看看吧。”言承海沒有認可孫知清的說法,打算再走走看看。

幾人又走了一會,孫知清這次攔下了一個少女,“姑娘,叨擾一下,聽說縣裡的惡霸被抓了?”

“你是外鄉人吧?咱清水縣的人哪個不知道老爺高義,不僅抓了銅錢幫的人,更是把那惡鄉紳也抓了……”

“那你覺得他是個怎樣的人呢?”孫知清打斷了少女的敘述。

“他?你是說老爺吧?”

少女想了想,臉上泛起了花痴,“帥!太帥了,聽說還未成婚,我們幾個小姊妹都想嫁給他!”

言承海沒忍住,哈哈大笑起來,“姑娘,那你們可要抓緊了,不然過了村就沒這個店了。”

“可不是嘛,不過據說銅錢幫的靠山是京城裡的大官,咱們都為老爺捏了一把汗呢……”少女說著說著跑遠了。

言承海有些不敢相信,小小的清水縣黑惡勢力背後還能牽扯上京官。

若是這黑惡勢力真的是天怒人怨的那種,他不介意幫楊玄辰一把。

幾人一路走一路問,百姓們對於楊玄辰的看法五花八門。

什麼大羅金仙下凡拯救黎民蒼生,什麼武藝高強談笑間揮滅匪類。

但無論如何評價,總結而言均是百姓們非常愛戴他們的新任縣太爺。

離著縣衙還有一點路的時候,言承海一行看到了冗長的隊伍,他有些好奇,上前詢問道。

“你們這是在幹嘛呢?”

“這位大哥,你也是來應招的吧,咱縣衙正在招募衙役呢,看您斯斯文文的,肯定讀過書吧。”

“衙門裡缺讀書人,老爺說了,會讀書寫字的不用排隊,可以直接進去。”

言承海聽了他的話,讓孫知清和侍從在縣衙外等候,他一個人跨進了縣衙的大門。

正巧遇上了滿頭大汗的楊玄辰來到息民亭。

“今天咋樣,有會讀書寫字的嗎?我們得抓緊了,言大人一會要來了,本官今天時間不多吶。”

秀才甩了甩髮酸發脹的手臂回覆道:“老爺,咱清水縣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有那麼多讀過書的……”

“沒事,有幾個算幾個,再不濟的話,能識字的也行。”

“回頭有空了,本官親自教他們寫字。”

言承海剛想走近幾步去搭話,卻被息民亭兩邊的柱子吸引了,準確的說是柱子上的兩排字。

“少肇一冤一枉乃為官正道,多索一分一厘禍國殃民!”

“好,非常好!為官先為民,此乃正道。”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不僅說出了該如何為官,更是坦露了為官者的一身正氣。

言承海的心情有些激盪,聲音也大了不少。

楊玄辰像似看到了珍寶一樣,一個箭步上前,雙手握起了言承海的雙手。

“這位大哥,您認識上面的字?會讀書寫字?”

“清水縣衙,誠招書生,有功名的直接錄取,有興趣嗎?”

言承海萬萬沒想到楊玄辰竟是這樣的求才若渴,他微微一笑,“月錢多少?”

“好說好說,一應錄取,半吊錢一個月!”

“大哥是外鄉人吧,你聽我說喔,別看清水縣現在窮,將來必定會成為大炎第一縣。”

“你要是留在清水縣發展,本官別的不敢說,晉升空間大大的,你努努力,兩年成主簿四年做縣丞!”

滔滔不絕中的楊玄辰還沒發現言承海的目光已經瞟到他的身後。

“小韋!你怎麼在這?”言承海驚訝道。

“韋君智見過言大人!”

楊玄辰聞言顯得尷尬無比,隨後他鬆開言承海的雙手,細細打量了一番。

一身便裝的言承海看上去十分俊朗,粗看之下只有三十多歲的年紀,保養得很好。

“下官楊玄辰,見過言大人。”

言承海擺了擺手,微笑道:“本官一路行來,聽了很多關於你的事啊,你做得很好!”

“不過你小子做事還是衝動了些。”

溫和的語氣中透露著對他濃濃的肯定之意。

楊玄辰並沒有露出一絲自滿之色,反而是皺起了眉頭,低聲道:“言大人,下官確實衝動了一些。”

“但是下官見不得百姓們受苦,他們的生活已經夠不容易的了,還要遭受黑惡勢力的欺壓。”

“有道是養民如兒常擔憂,只求國家平穩安。”

言承海看著俯首作揖中的楊玄辰,雙目中精光乍現,“好!好一句養民如兒常擔憂,只求國家平穩安。”

“楊玄辰!”

楊玄辰再次一揖道:“下官在!”

“是非曲折,與本官娓娓道來。”言承海臉色一肅,語氣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