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功恨不得立刻跑到西院質問繼母馬老夫人,這些年到底把周家三房的錢都花在了哪裡?為什麼他本該擁有的龐大財產,會只剩下一個空殼?!

難不成,她對他說的一切都是謊言嗎?周家三房自從父親去世,便開始走下坡路了。繼母是不是早就想要拋棄這個家了?所以她才會誆他去撬邊軍的牆腳,妄圖將邊軍所擁有的玻璃配方騙到手,然後帶著自己的心腹前往京城投奔女兒女婿?!

有潁川侯府這樣有權有勢的親家撐腰,又有玻璃配方可以源源不斷地帶來財富,馬老夫人在京城也能過得富貴風光吧?

至於還在西北邊軍裡待著的弟弟周世成,有潁川侯在,還怕沒辦法把人調出西北,在京城富貴安逸之地,謀個前程嗎?

到時候,馬老夫人母子三人在京城過得舒舒服服的,安享天倫之樂,至於被他們丟在長安的三房其他人是死是活,又有誰在乎?!

周世功滿面漲紅,氣沖沖地往外走,一副要去尋繼母晦氣的模樣。可剛走到正院門口,他又停了下來,面露猶疑。

周馬氏不解地站在屋簷下看著他:“老爺?你怎麼了?”

周世功轉身走了回來:“我沒有證據……她不會承認的……”

周馬氏急了:“這要啥證據?老爺只需要問她要家裡的賬簿便好。她到底把錢花在啥地方了,賬目一看便知!”

“若賬簿沒做過手腳,確實一看便知。”周世功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妻子一眼,“可她都能對我撒謊了,又怎會不在賬上做手腳?!當日若我不是看了賬簿,也不會對她的話信以為真。”

周馬氏跺腳道:“老爺你看不懂賬,額來看呀!”頓了頓,看向海西崖,“再說,海妹夫也在呢,他可是做賬的好手,若家裡的賬簿有問題,定瞞不過他的眼睛!”

周世功很想訓斥妻子,周家的賬怎能讓外人來檢視?但旋即他又想起來,亡父昔日就曾讓妹夫來算過賬。既然亡父做得,他又憑什麼做不得呢?

這麼想著,他期期艾艾地看向海西崖:“妹夫,回頭為兄得了賬簿,可能……興許……需得請你幫著看一看……”

海西崖暗歎一聲。他本無意介入周家三房的家務事,可想到昔日三房老太爺對自己的關照,他又不忍心回絕了,只得點了頭。

周世功頓時鬆了口氣,微笑道:“既然有心要查賬,暫時還是別打草驚蛇的好。回頭我會跟母親說,玻璃作坊建不成了,得把家裡的產業清點一番,看還有什麼營生可做。”他遲疑了一下,“到時候還要請妹夫幫著圓個謊……只要能讓母親信以為真就好。”

馬氏強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很想吐槽姐夫,為什麼不直說他想請海西崖出開源的主意?偏還要藉口圓謊什麼的……

海西崖倒是很平靜:“姐夫放心,一定不會讓老夫人生疑。”

於是周世功取消了原本質問繼母的計劃,又拉著妹夫回到正屋裡坐下。

這一回,周馬氏與馬氏也跟各自的丈夫坐在一起,共同商討接下來的計劃。海礁與海棠無視了馬氏暗示他們出門迴避的眼色,安安靜靜地坐在裡間炕邊,仔細傾聽著外間長輩們的對話。

周世功想要查賬,還想徹查自家所有的產業,但又擔心負責管理產業的人早就跟繼母勾結在一起,會說謊騙他。

周馬氏給他出了個主意:“想法子將家裡的管家、賬房都換掉,換成老爺的自己人。如今管家只聽阿家的話,賬房沒有阿家的手令,連老爺與額要從賬上支銀子,都會駁回來。這兩個人絕對留不得!”

周世功無語地瞪了她一眼:“你也知道這兩人是母親的心腹。若我無緣無故換掉他們,母親定會知道我對她生了疑心。如今我們要儘量穩住母親,千萬不能打草驚蛇!”更何況,他自己都不清楚身邊的人是否可信,又怎敢輕易託付重任?

周馬氏縮了縮脖子,眼圈又紅了。

馬氏看不過眼:“姐夫衝大姐發什麼火?這家裡連管家賬房都不聽家主號令,難道不是姐夫縱容的?大姐的主意,原也是正理。倘若連家裡要緊位置上的管事都不忠心,姐夫還提什麼撥亂反正?就算把馬老夫人圈在後院,這個家照樣還是她說了算!”

周世功訕訕地,有些不自在地轉移了話題:“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先弄清楚另一件事,母親她忽然打起了玻璃配方的主意,不知是不是受了他人蠱惑……我擔心她與我妹妹妹夫合謀,後續可能還有別的打算……萬一是潁川侯府欲對我們周家不利,我得提醒堂兄一聲,免得周家被算計了……”

周馬氏有些懵:“啊?姑太太雖說嫁進了潁川侯府,可她夫妻二人與潁川侯素來不睦。頂多就是日後姑太太在京城建了玻璃作坊,需要借潁川侯府的名號撐腰。可姑太太怎麼也不可能幫著潁川侯來對付孃家呀?”

周世功冷哼:“那算什麼不睦?不過是婦人之間的小心思、小口角罷了。潁川侯與曾妹夫之間一向關係不錯,又不曾分家,足可見他們一家子情分深著呢!妹妹已經給曾家生兒育女,出嫁多年只回來省親過一兩回,早就心向夫家,我還能指望她為了孃家親族,與丈夫兒女對著幹不成?等她從母親處拿到了玻璃配方,肯定要與潁川侯合力建作坊,把西北邊軍的財源搶走。潁川侯是聖上心腹,素來看我們周家不順眼,早晚要奪周家兵權的,斷西北財路,不過是第一步!”

海西崖乾咳了兩聲:“姐夫,聖上與太后娘娘關係已經有所緩解。興許你在長安也聽說了,太后主動開口,讓聖上追封生母為聖母皇太后……”

“這事兒我聽說了,可那又怎麼樣?”周世功不以為然,“聖上忌憚周家,又不只是因為陶慧太嬪追封一事,關鍵還在於西北兵權。他嫌大堂兄在西北威望太高,太多西北武將出自大堂兄麾下,他擔心我們周家有不臣之心!這些年,朝廷派了多少文官武將到西北來分我們周家的權?只是來的人不是站在了我們這一邊,就是犯事被人揪出來,無功而返。聖上怎會甘心?眼下他只是先穩住周家,實際上還在暗地裡籌謀,要找機會一舉奪走周家的兵權!”

而潁川侯作為皇帝手下最能拿得出手的武將,絕對會成為皇帝奪權的先鋒。

周世功這麼說,也不是全無依據的。他妹妹周淑儀前不久給他來過一封家書,提到潁川侯世子有意到西北歷練,家裡人都不大放心,想託周世功幫潁川侯世子找個安穩一點的地方,既讓他能學到真本事,又不會遇到什麼危險。

周世功接到妹妹的請託時,心裡並不覺得有什麼,還熱心地幫忙打聽訊息。如今想來,這分明就是潁川侯要將嫡長子安插到西北,以圖日後搶奪兵權呀!

周世功說起這件事,猶自忿忿不平著。可坐在裡間的海棠與海礁,已經立時警惕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