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黎蕎頓時一臉震驚,忙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

眯起眸子瞧了瞧,確認是錢三來了,他忙朝著錢三走去,口中還不忘對黎滿交代:“把這幾個小兄弟的名字都記下來,還有他們想吃的菜。”

幾個小兵聞言頓時感動不已,黎大人一諾千金啊!

黎蕎很快就來到了錢三跟前,錢三是四品官,他的品級比錢三高了一級,不過,面對錢三,他態度和從前一般尊敬。

“錢總管,怎是你親來邊城?聖上可是有要事吩咐?”他作出不知情剛才什麼都沒聽到的模樣。

“小黎大人,咱家是奉聖上之命護您回京吶。聖上接到關堡守將的奏報,得知胡人圍城,頓時心急如焚。他去尋太上皇他老人家,向太上皇借了四百近衛,又加上他自己的三百近衛,他讓咱家率領七百近衛火速前來邊城救援。”

“後雖又接到常大人的奏報,得知您安然無事,但他依舊讓咱家趕來護您回京,唯恐您出了意外。”

“小黎大人,聖上對您掛念不已,咱這就啟程回京吧?”

錢三仔細打量著黎蕎,確認他的狀態很好,不由鬆了口氣。

剛才錢三向常無常說明來意時,沒細說經過,現在黎蕎聽完錢三此話,大受感動。

心中暖呼呼,他朝著盛京的方向拱了拱手:“勞聖上掛念,黎蕎惶恐,此行我太過莽撞,回京之後一定會向聖上請罪。”

他站在城樓不肯回軍營的行徑,不止會嚇著常無常,肯定也會嚇著盛鴻。

“不過,總管你率人日夜兼程,此時定然疲累不已,要不咱們在城中住一晚再走?”

勞煩錢三跑一趟,他挺不好意思的。

這會兒錢三一臉的風塵僕僕,白淨的臉龐被風吹的紅撲撲的,倦意明顯。

“哎呀小黎大人,住就不住了,咱家撐得住,咱們先離了邊城再說。想休息的話,咱們去關堡亦或者是其他驛站休息。”

錢三立馬搖頭。

常無常也在一旁幫腔:“就是,黎老弟,你若真體恤錢總管,那此刻就啟程,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讓錢總管一行人好好歇息。”

黎蕎:“……”

他深吸一口氣,回頭望向又被凍上厚厚一層冰的葫蘆河,離別來的如此快,他不能消耗更多的胡人了。

收回視線,他指了指身後不遠處的幾個小兵:“我答應那幾個小兄弟要請他們吃殺豬菜,烤全羊,牛乳麵包。大人,若是胡人來襲,還望您能讓他們幾個負責後勤事務,等吃了我請的美味,再讓他們上戰場。”

常無常聞言抬眼看了過去,隨後立馬點頭:“好兄弟,此等小事交給我,我一定按照你說的辦。”

“行,那我現在就啟程,黎滿他們幾個回驛站給我收拾行李。”

黎蕎說著往北大門走去,準備進城。

常無常大喜,立馬笑了起來:“沒問題,我親自陪同黎滿幾個去驛站!”

錢三也笑:“這就對了,咱們先行一步,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歇息。小黎大人您別為邊城擔憂,聖上已經派了援兵過來,若胡人再來,那肯定討不到好處。”

“那就好。”

黎蕎聽了這話,略微放了心。

但他還記掛著要請邊城將士喝酒吃肉的事兒,邊城沒那麼多物資,他一邊走一邊和常無常商議,他和常無常各出一半銀子,就近採購豬羊雞鴨等家畜和美酒,好讓將士們早日吃上美味佳餚。

另外,他承諾的每人十兩銀子的賞銀,等回盛京之後,他會讓人快馬加鞭的送過來。

還有傷號房裡那些殘疾了的傷員,等回京之後他會稟明聖上,能安排的他一定安排。

這一條條一件件,全都是常無常牽掛的事兒,常無常一邊陪著黎蕎進城,一邊不捨。

雖然說黎老弟仗著藝高給了他很多驚嚇,但不得不說黎老弟是一個真誠且實在的人。

也是個能帶來好運的人。

從前每一次和胡人開戰,他都打的苦哈哈,不僅自己累出血,手下的兄弟也會有傷亡。

可此次黎老弟一來,嘿,這場仗順利的能載入大盛史冊!

這麼好的黎老弟,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想見啊。

黎蕎進了北大門,駿馬已經準備好了,七百近衛嚴陣以待,隨時都能出發。

黎蕎也跨上了馬兒,他看向常無常,心中也有不捨,這一趟邊城之行很是短暫,他還有很多事沒做。

但皇命難違。

“常大人,您保重。”再多的言語,只能化作這幾個字。

“黎老弟,你也保重。”常無常滿肚子的話,也只能化作這簡單的幾字。

黎蕎聞言笑了笑,朝著他拱了拱手,而後便揚起了手中的馬鞭看向錢三:“錢總管,咱們回京。”

“這就回京。”

錢三朝著常無常道了句常總兵告辭,然後便也揮起馬鞭往北大門而去。

七百近衛緊隨其後,陣陣的馬蹄聲猶如響雷,傳的極遠。

路過高志遠所住的地方時,黎蕎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心中不免遺憾。

他還沒想好要不要搞死高志遠,結果就急匆匆回京了。

不過,邊城不會一直封著,等開春之後胡人消停了,戒嚴令肯定會解除,到那時高志遠肯定會回盛京。

等高志遠回盛京再說吧!

黎蕎與錢三很快出了邊城,又過大敬門,今日值守的依舊是小將齊爽,齊爽也是一臉不捨的看著黎蕎,黎大人的到來,給肅穆的邊城帶來不少鮮活呢。

黎蕎勒住馬兒,彎下腰看向齊爽:“齊校尉,你現在統計一下你和你這一幫兄弟想品嚐的美味,待會兒我的侍衛黎滿過來,你把統計結果交給他,我和常總兵要請大家夥兒吃肉喝酒。”

此話一出,齊爽瞬間睜圓了眼睛,隨後頓時感動不已。

黎大人都要回盛京了竟還記掛此等小事,嗚嗚嗚黎大人真好!

而黎蕎交代完,又揮鞭匆匆離去。

錢三一幫人一日一夜未閤眼,等到了關堡驛站,他讓眾人修整之後再回京。

不過,真的到了關堡,錢三等人卻是不願休息。

現在聖上還在牽掛著小黎大人呢,早日趕回去早日安心。

於是黎蕎只能繼續趕路。

直到半夜路遇一個驛站他說他累了,撐不住了,眾人這才停下休息。

歇了幾個時辰,又匆匆趕路,一日後,他回到了盛京。

此時夜已經深了。

但他還是和錢三一起進宮向盛鴻覆命。

求賢殿燈火通明,盛鴻的確還未歇下。

之前接到關堡守將的奏報,他就近調暨北省北部幾府的紅巾軍前往邊城支援,這只是權宜之計。

這一抽調,暨北省北部兵力空虛,盛京沒了防護。

雖然說胡人打過大敬門的可能性很小,但邊城距離盛京如此近,若胡人快馬加鞭,那一日就能兵臨城下。

不妥。

這種情況很不妥。

想長久支援邊城,得從其他地方調兵。

因此,哪怕夜深了他還未回寢殿休息,依舊在研究該從何處調兵。

不過,得知黎蕎回來了,他忙放下手中看得他頭暈腦脹的各地兵力佈局圖,讓黎蕎快快進殿。

片刻之後,黎蕎進入殿內。

雖然臉色有些憔悴,但五官清秀,脊背挺直,大步流星,走路帶風,正是他的黎愛卿。

完好無缺的黎愛卿。

他雙手撐著御案起身,一臉喜色:“黎愛卿,你總算回來了。”

“多謝聖上遣錢總管趕赴邊城護送微臣回京,聖上厚恩,微臣永生難忘。”

黎蕎快步來到御案跟前,撩起衣襬跪了下去,臉上有感激,有激動。

“快起來快起來。”

盛鴻忙從御案後繞出,他彎腰攙扶黎蕎起身:“你身陷邊城,朕自然得派人救援,你是國之重臣,整個邊城加一起都不如你一人重要。”

“……微臣惶恐。”

黎蕎這下子是真的有些惶恐了,眸子睜大了幾分。

“無需惶恐,朕說的也是事實。”

盛鴻笑著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後看向他身後的錢三:“賜座上茶,朕要和黎愛卿好好聊一聊此次的邊城之行。”

“聖上,邊城之行三言兩語講不完,此時夜深,您的龍體要緊,微臣長話短說,只講咱們與胡人的那一戰,如何?”

黎蕎看著盛鴻眼睛裡的紅血絲,忍不住道。

“嗯……”盛鴻略一思忖,而後點了頭:“也是,你這一路舟車勞頓,此時肯定也疲累,那就長話短說。”

不是他不願放黎愛卿回府歇息,是他太想知道前幾日那一戰的細節了。

大盛竟然打了這麼順利的仗,這幾日他每每想起,不管當時在做什麼,心情都能瞬間飛揚起來。

於是黎蕎落座,小宮女端上了茶水點心,黎蕎先吃了兩塊點心墊墊肚子,這才說起那一戰的經過。

首先得從將士捕魚說起。

葫蘆河裡的冰為何會裂,事後他和常無常做了不少猜測,但琢磨來琢磨去,並沒琢磨出個所以然來。

唯一能解釋的就是過了年之後天氣暖了,再加上將士捕魚,於是北大門前的冰層凍的不如其他地方結實。

當然,更迷信一點的說辭是老天爺出手了。

但不管是何種緣由,反正胡人的確掉河裡了,事後常無常只是去葫蘆河邊看了看屍體,並沒有派人將那些屍體打撈上來。

河水那麼冰冷,費那個勁兒幹啥?

當時將士們忙著將使用過的滾木礌石箭矢等物件撿回去,哪有空去撈河裡的屍體。

不過,常無常也簡單統計了一下河中屍體的數目,大概有兩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