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夏回去沒多久,就接到了喬立夫的電話。

說了幾句,遲夏告訴喬立夫:“喬叔叔,為了脫身,我在駱尋面前暗示了我們的關係。”

電話那頭喬立夫哈哈大笑:“何必暗示,你就是明示都沒問題,只是遲夏,駱尋那孩子我知道,他鑽牛角尖啊,你確定沒問題?”

“沒問題。”遲夏放下手機開啟擴音,把安眠湯倒進碗裡:“駱隊是個有分寸的人。”

“嗯。”

喬立夫想了想還是告訴她:“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硬碟裡跟案子無關的內容我都刪除了,但是孩子,時機沒到之前,我還是老樣子,不希望你去冒險。”

“我知道。”遲夏聲音軟了下來:“您放心,我也有分寸。”

電話那頭喬立夫笑了笑,又問了問她最近的工作,囑咐了幾句讓她注意身體,這才掛了電話。

掛了電話,遲夏看著牆上錯綜複雜的紅線和密密麻麻的內容,目光深沉而冷淡。

過了好一會兒,她忽然拿起桌上的一枚飛鏢扔了過去,飛鏢穩穩地落在了一個大問號上。

那個問號下面的括號裡,寫著兇手兩個字。

她收回目光,喝了那碗湯,起身回了臥室。

這一夜雖然沒有昨天那麼安穩,但較之平時還是好了很多,遲夏只是短暫的醒來了那麼十來分鐘,很快又陷入了沉睡。

倒是夢到了駱尋。

他腦門上寫著你逃不掉了五個字,手上捧著那本書跟跳大神似的在她周圍亂竄,那頭亂毛隨風飄舞著,他神經兮兮地笑著,一臉不懷好意地在夢裡盯著她。

遲夏在夢裡思來想去,到底忍無可忍,抬腿給了這人腦門一腳。

真煩人!

醒來的時候她還有點不好意思,再一清醒,想到都是夢裡的事,恨不得再睡回去,再給他兩腳才過癮。

因著這一腳的緣故,遲夏今天心情比較好。

看到駱尋的時候,更高興了。

此時駱大隊長臉色很臭,站在院子裡被常有為耳提命面地教訓,遲夏聽了一會兒,發現話題主要是圍繞著駱大隊長的頭髮展開。

“你說說你,你討厭去理髮店,你拿個剃子自個兒把它剃了也行啊,你說是不是?”

“那我不成光頭了?”駱尋認真為自己辯解。

“光頭也比你現在好看!跟個流浪狗似的!”

“我有家有工作,哪裡流浪了!”駱尋吼完,又低下頭。

常有為瞪著雙眼,不知道從哪兒忽然拿出來一把剪刀:“你要實在下不了手,我來!我給你剪!我今天非給你剪嘍!”

駱尋立馬向後跳了一大步,手掌向外,渾身都透著抗拒:“常局,常局,你別衝動,你千萬別衝動,我剪,我晚上就去剪!”

“我信你的鬼話!現在就剪!沒得商量”

常有為活動了一下剪刀,這個動作看在駱尋眼裡就跟要命一樣,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你三十二了!”常有為追著他:“不是十二歲了,剪個頭髮很難嗎!”

駱尋躲著他:“常局,您沒聽過嗎,有人用一生治癒童年!”

“屁的童年!”

常有為停下來叉了會腰:“不就是你十二歲的時候被理髮師剪了耳朵嗎,這都多少年過去了,你一個大男人怕個什麼勁!”

“我要是知道我早就剪了。”

駱尋躲在柱子後面跟他討饒:“你就大發慈悲放過我吧,我急著出外勤呢!我忙著查案呢!”

“剪了再出!不急這幾分鐘!“常有為又動了動剪刀:“你這個樣子太影響局裡形象了!”

駱尋無奈至極,偏偏這老頭兒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今兒是死活不放過他了,他掃了一圈,看到了似笑非笑正在看熱鬧的遲夏。

對上他的目光,遲夏甚至還咧嘴笑了一下。

紅果果的嘲笑,她裝的再好那都是紅果果的嘲笑。

但他能伸能屈,目光求助著遲夏,向她傳達了一個資訊:救我!

讓他開心的是,遲夏很快就接收到了他這個資訊,她點了點頭,朝著常有為走了過去。

然後她說:“常局,我剪頭髮的技術還不錯,我幫駱隊剪吧。”

駱尋如遭雷劈。

遲夏,算你狠!

常有為喜笑顏開:“誒,遲夏啊,那敢情好,我還怕我手藝不好呢,你會你來,趕緊把他那頭毛給剪了,我這兒還拿了推子,你用得上麼?”

“有是最好的。”遲夏接過他手裡的剪刀,朝著駱尋說:“駱隊,我們速戰速決吧,還得出外勤呢。”

駱尋氣得七竅生煙。

偏偏這時候張金國也來湊熱鬧:“是啊駱尋,天氣熱起來了,你這樣小心中暑啊你。”

“過來!坐下,剪!”

常有為深以為然,凳子往地上一放,指著駱尋:“駱尋,我命令你給我過來!”

這麼一吼,駱尋差點原地稍息立正了。

最終,他極不情願地走了過來。

“我真的會剪。”遲夏看出他是真的抗拒:“我學過。”

駱尋才不信。

常有為和張金國一人一邊,壓著他的肩膀把人摁到了凳子上,怕他跑路,兩人一直沒走。

常有為抓起他的頭髮看了看,點了點頭對遲夏說:“小夏,洗過了,你放心剪。”

遲夏忍著笑嗯了一聲。

駱尋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何種命運,他索性閉上了眼睛,整個身體都是緊繃的。

遲夏是真的會剪,有一次爸爸埋怨理髮師剪的頭髮不好看,她買了個模型回來,給林鈺山同志設計了個新發型,後來爸爸的頭髮就都是她剪了。

給駱尋剪頭髮,她只當自己在面對個模型。

幾刀下去,常有為和張金國連連點頭:“嗯,這丫頭是真會。”

駱尋耳朵動了動,遲夏發現他的右耳上果然有一道很深的傷疤。

長達半個小時的時間裡,駱尋一直是緊繃狀態,這時候他聽到遲夏說:“好了。”

常有為和張金國鬆開手,駱尋立刻就跟彈簧似的跳了起來,朝著辦公室飛奔而去。

常有為了卻一樁心事,笑眯眯地對遲夏說:“辛苦你了啊小夏,好了,這裡我們來收拾,你去上班吧。”

遲夏放下剪刀和剃子進了辦公樓。

張金國拿著掃把和簸箕掃地:“這小子心事越來越重了,你看這些頭髮,這都長這麼長了。”

常有為嘆了一口氣:“他心裡恨著自己呢,也是怪了,別人都是時間越久過的越好,他倒好,時間越久越為難自己。”

“誰說不是呢。”張金國直起腰,看了一眼專案組所在的辦公室:“別人的冤屈他能做主,卻偏偏做不了自己親姐姐的,換了誰都一樣。”

常有為沉默了半晌,不知道該怎麼說:“他爸媽那時候工作忙,都是他跟姐姐一起生活的,自從剪頭髮傷了耳朵,他的頭髮就都是他姐姐給剪的。”

“人吶。”張金國掃乾淨地,走到垃圾桶跟前將那些頭髮倒了進去:“還是活的輕鬆點好,裝著那麼多事兒,會垮的。”

常有為贊同地點了點頭:“行了,我上班去,今晚你不值班是不是。”

“是啊。”張金國問他:“常局長有空?”

常有為瞪了他一眼:“局長個屁,你又笑話我,下班等我,去你家喝兩杯。”

“行嘞。”張金國一瘸一拐地往保安亭走:“好酒好菜給你備著!”

常有為雖然在笑,但看到他的背影還是心疼。

當年那麼意氣風發的男人啊,他又何嘗不是在為難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