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

第二天,行刑的日子到了。

林楓掀開好不容易蓋暖和的蒲團,就著破廟小院水缸裡的冰水漱了漱口。

令他感到奇怪的是,今天這缸還漂浮著冰碴子的水,似乎不如以往那般凍得牙根生疼。

“莫非是我邁入‘武道’帶來的效果嗎?”

林楓心有所感。

初入武道,僅僅只有一品,還做不到寒暑不懼,萬法不侵。

但已經能明顯感覺到,體格要比以往健壯不少。

身上氣血奔湧,讓寒冷的感覺縮減了不少。

林楓穿好草鞋,挎上鐵盆和驚堂木,拄著柺杖,如往常一樣,一搖一擺的從破廟出發了。

日上梢頭,這副裝扮還有不少意想不到的效果,腰間的驚堂木和鐵盆撞得鐺鐺鐺響,隔著老遠人們就喊:“那個說書的瞎子來了!”

可惜,今天不說書。

今天是行刑的日子,昨日已貼了告示,要清場,所以今天也沒地兒說書了。

他本想睡個懶覺,奈何已經形成了生物鐘,到點就醒了。

十字街口熙熙攘攘,早已圍滿了人。

林楓拄著柺杖探路,東戳一下西戳一下,生了凍瘡的腳時不時被人踩過,也渾然不覺。

“瞎子!你也來看行刑?”

“人家那砍頭都嚇不到你。”

“你都看不見,來湊什麼熱鬧?”

“哈哈哈哈。”

沒有理會圍觀眾人的調笑聲,林楓默默找了個空位,席地而坐。

不多時。

刑場佈置好,便有監斬官到場。

蘭姑娘的丈夫、以及好幾個起義軍都被押著前往刑場。

接下來便是由親朋好友送斷頭飯、上路酒。

只不過這些都是起義軍,造反失敗被抓的,身邊之人都不敢沾上分毫關係,生怕被牽連到什麼。

因此,竟無一人上前送酒菜。

刑場中央,一個披頭散髮的男人被捆了起來,劊子手摁著他跪下。

他的嘴角露出一抹慘笑。

昔日,他和自家妻子蘭姑娘樂善好施,接濟過城裡不少窮人,有的人若無他們夫妻相助,恐怕早已化作餓死鬼。

今日卻無一人出來送他一程。

也罷,也罷,世態炎涼!

不過,這畢竟也是造反的罪過,不比其他,無人相送,也算正常。

男人扭頭看了眼身旁同樣被捕的義軍,這般想著,卻忽然傳來一陣‘篤,篤,篤’的敲擊聲。

抬頭望去,人群之中走出一個瞎子,拄著柺杖,摸索著來到他的跟前。

“在下承蒙蘭姑娘照顧,混了個溫飽,不至於餓死,今日為先生說書一段,送您一程。”

說明來由後,林楓緩緩唱出早已準備好的唱詞。

“試看書林隱處,幾多俊逸儒流。

虛名薄利不關愁,裁冰及剪雪,談笑看吳鉤。

評議前王並后帝,分真偽佔據中州。

七雄擾擾亂春秋。

興亡如脆柳,身世類虛舟。

見成名無數,圖名無數,更有那逃名無數。

霎時新月下長川,江湖變桑田古路。

訝求魚緣木,擬窮猿擇木,恐傷弓遠之曲木。”

他是瞎子,即便刑場的氛圍再怎麼恐怖、再怎麼肅穆,林楓依舊能泰然自若的說完這一段。

林楓緩緩唱罷,刑場中被捆縛的男人已是笑得癲狂,眼淚都流出來了:“好!好個裁冰及剪雪,談笑看吳鉤!好氣魄!敢問這是什麼故事?”

“《水滸》。”

林楓淡然出聲。

這是他特意準備的,《水滸》講的是農民起義軍的故事,說給蘭姑娘的丈夫聽,或許他能感同身受。

臨街酒樓上的某個角落,蘭姑娘見到這一幕,早已淚如泉湧,掩面而泣。

昨天探望丈夫的時候,他特意叮囑自己不要相送,免得官府多生事端,牽連到她。

畢竟,蘭姑娘還養育著他唯一的骨肉,那是他放心不下的。

因此,拜託林楓說書一段,也只是蘭姑娘心中的小小期盼,她並沒有多大奢望。

畢竟這是造反,是殺頭的罪過,便是至親手足都避之不及,更何況一個陌路人呢?

可偏偏,他去了,還只是個瞎子。

林楓沒有太多的時間,僅僅一段開場白後,又講了一段故事,便將至午時。

出人意料的,眾人都靜靜聽著,十字街口也褪去了方才鬧哄哄的響動。

林楓站起身,準備離去。

監斬官似有所動容:“瞎子,可留姓名?”

林楓沒有回答。

只留下一個背影,以及驚堂木和鐵盆撞擊的鐺鐺聲響,柺杖敲擊地面的‘篤,篤,篤’..........

很快到了正午。

“時辰已到,斬!”

隨著監斬官的一聲令下,一塊寫著‘斬’字的令牌被丟到刑場中央。

劊子手噴出一口酒,揚起手中明晃晃的大刀。

手起刀落。

稻酒家。

與以往不同的是,今天蘭姑娘為他溫了一壺酒。

林楓安安靜靜吃著。

【今日說書:《水滸》】

【獎勵:降龍十八掌(1/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