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黑色轎車漸漸駛近,終於看清楚了轎車裡頭坐著的一群制服,一瞬間看得明白了。

突然澆滅了老嫗神婆那激烈的心情,同時治好了她年邁的老眼昏花。

來者不只是一個車,黑色轎車的後面跟著兩輛白藍色相間的SUV,車廂上頭安著紅藍警示燈,這是一群警察!

說來也搞怪,這群警察在遠遠處便看著一個人在興奮地比劃著手腳,歡迎他們的到來,這個情況不常見,特別是近來,兩夥人的關係鬧得很僵,偏偏在這個時候,有這麼反個性的人。

本能反應,這老婆子八成對最近圍繞著千湖鎮發生的兩件特大型命案有干係。

遂直接亮了警燈,驅車上前將老嫗圍在其中,氣勢洶洶地拉開了車門,一副貓堵老鼠壓迫感,滅了老嫗熱情,也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晦氣晦氣,真晦氣!”老嫗即刻扭頭就走,不曾想半日來,以為等到了財神,又是這一堆冤家。

這半個多月來,這批警察拿著搜查令,把千湖鎮的五個村子,每家每戶裡裡外外翻了個底朝天,就差村東面那批祖墳沒刨了。

審問誰都像犯人一樣,以至於雙方有了誤解,誰都不信任誰。

看著老嫗扭頭要走,急著躲避,讓這群到來的警察嗅出什麼來,以為有什麼破案的線索。

手忙腳亂圍了上來,卻見老婆子態度為之一變,跟躲瘟疫一樣避之不及,撅著腚,掐著柺杖要溜,這些人不能糾纏。

眾人團團圍了過來,認定老婆子有隱情故意不報。

“放開我放開我!”老婆子不情願被堵了路,這年輕力壯的纏著一個老婆子算什麼路子,她開始大吼大叫。

“報你的姓名,老婆婆。”警察拿出厚厚一沓花名冊,找出中湖村的那一段,要先查清楚老嫗的身份。

因為圍繞著這個千湖鎮不久前發生的兩件特大案件,繞不開這片水鄉的每一個人,誰都有嫌疑,特別這些行為古怪的。

奈何這千湖鎮太廣了,環山環水,地域文化與外部隔絕,他們有自己的安家立身信仰,一致排外。

近兩千戶的摸排工作,警方至今都找不到那兩起還沒有結案的線索,偏偏今天撞見這老婆子犯邪。

別家別戶都是閉口閉門,不接受約談,這老婆子就差敲鑼打鼓顯擺自己的存在了。

“老婆婆不要誤會,我們只需要確認清楚的您的身份,沒有想害你的意思。”

警察同志專業地引導著老嫗的情緒,後者有些暴跳如雷了,她被堵住了去路,不能回家了。

老嫗粗魯地自報了姓名,警察摸排了一陣,面面相覷,這是個孤寡老人,家裡只有一口人。

老嫗氣過頭了,老眼昏花,扶不住了,一個踉蹌,腳跟發軟,慌得眾警察手忙腳亂,趕緊把人扶到榕樹下的樹墩坐了,遞水地遞水,擦汗地擦汗。

“來,喝一口,老婆婆。”

就在老嫗氣不過,在抱怨眼前這一個個晦氣的人,一個輕盈,異常溫柔的聲音穿了進來,喚醒了她的意識。

老嫗立刻睜眼,便看見一個時髦打扮的中年婦女,著體面長袖,擺裙,打著領,嫻靜在望著自己,滿眼都是期待。

這種感覺老嫗很熟悉,幾乎是每一個外面進來的人都會表現出這種態度,這是一個來葫蘆廟求子的人,百分之百。

老嫗琢磨了下,她那雙磨透了人情世故的眼睛,此刻忍不住地看著人,越發篤定。

可是圍繞著少婦的四周圍是一堆警察,再仔細一瞧,也很慌,這婦人不是一般家庭的人。

她那套現成的忽悠本事,掙錢的手段,本能地壓抑住,眼前這婦女她是吃定了,可這四周圍的警察......

但見她眼軲轆一轉,又繼續開始裝了,賣起悽慘。

“哎呦,我這腦仁疼啊!”老嫗開始裝模作樣,沒完沒了地抱怨起來,要同情。

圍成一圈的警察很無奈,管不了這賴皮了。

與此同時遠處的巷子開始簇擁看熱鬧的,越發地多,讓警察們越是來了精神,打算就著看熱鬧的人開展調查,慢慢散開了。

老嫗拉扯了一陣,見警察四下散開,身邊只留下一個男人和婦女,他們揹著在望遠處的葫蘆廟,便不住拿眼睛瞄了二人,心裡嘀咕一陣;

‘這應該是一對夫婦...’

她肯定著這穿著打扮,那鬼精的眼睛越發錚亮,不停地看著眼前兩個人。

‘求子,必是來求子!’老嫗肯定自己的猜想。

遂裝一改不振的態度,突然喜笑向人,趕緊跑到少婦的跟前,點頭哈腰地問起來;“姑娘是來求姻緣的吧!”

婦女把頭扭了過來,苦澀一笑,幾乎表明了來意,而一旁的先生則是心事重重,掛著一隻手打著石膏,他受過很重的傷,一直在注視在遠處盤問的警察。

“我先去一陣。”男人搭住婦女的肩膀,指了指遠處的人群,女人望去,點了點頭,男人離開。

“老婆婆,我聽聞千湖鎮的葫蘆廟裡有一個送子殿...”

婦女話還沒說完,老嫗已經熱情得像對待親閨女一樣拉起她的手,這是個活主顧,實在的買賣。

便趕忙拉著人躲到榕樹底下坐起來,先拉點家常,避開遠處那幾個翹首的阿婆,剛還湊成兩桌悶在這裡發愁,都是最近揭不開鍋的人,老婆子怕被搶了這宗買賣。

她用著一貫專業,理解地摸了摸婦女的肚子,女人獨瞭解女人的那種苦楚,先打了兩張感情牌。

儘管不知道婦女經歷了什麼,先同情,把女人在人間疾苦數落一番,開導起來,情至深處,一把鼻涕一把淚了。

老嫗心裡清楚得很,婦女此刻最想得到的是什麼。

婦女就像找到歸宿了,眼前的老婆子就是她要求子的人,有了親近感,委屈地看著人,眼中滿是淚花。

“這個葫蘆廟是哪年有的?”婦女抿著淚,看著老嫗在一個勁地沒完沒了,便開口問道。

“這個說來就長咯...”

老嫗不是第一次面對到這個問題,關於這個葫蘆廟的歷史淵源,她還真的是比任何人瞭解得多一些,便滔滔不絕地講述起葫蘆廟送子殿的傳說。

指手畫腳為少婦描繪一幅景象,腳下這片土地穿越到某個朝代所發生過的故事,指著身後這個葫蘆廟的前身由來,大大方方地講述起來;

“卻道某朝某代,皇帝昏庸,奸臣當道,百姓不修德敬善,地有不仁,天降下厄運,著一前一後的善惡星宿變化成各樣的人,下界來懲罰君道,後來時來運轉,君正臣直,兩個星宿自修煉成性,不俯管轄,文曲星君下界,化作坡腳道人,專遣送無家可歸的靈魄投胎,也便收了那兩個殺虐罪重的星宿,尋思得教它們食人間煙火氣,好脫離頑性,重列仙班...

...便從這前面的河裡撈了兩把淤泥,將兩個星宿做成泥人,供養在身前作善財童子,他就在這棵老榕樹下搭建了一個稻草屋,專等路過的有緣人…

…那一日,恰好路過一個難產的產婦要拉去埋了,坡腳道人看出了端倪,便說了一句胎無靈,怎肯降世,便將他腰間的葫蘆取下,搖了一搖,閉一隻眼睛看了看葫蘆嘴,瞎說道;“你績業圓滿,當投胎!”

說完便給婦女飲了一口水,嘻哈地念道;“善哉真善哉,作善果無災,善心常切切,善道大開開!”

說完婦女便醒了過來,就地生了個大胖小子。

從此老道人名聲大噪,百姓擁戴,便被稱做‘坡腳道人活菩薩’,傳說坡腳道人云遊這些年,他那口葫蘆裡裝了世間無數等待投胎的魂靈,也是他下界的業障。

自此,就稻草窩旁,在眾百姓朝禮祭香後當夜圓寂,他囑咐那兩個星宿捏成的小泥人,要供奉在他左右,求孕求子才會顯靈。

老道士死後肉身不壞,被百姓們用泥巴塗了金身,供作神靈,又因為救產婦在先,都看見他拿著葫蘆給孕婦喝了一口水,順利產了一子,被百姓們供奉為廟,因為都不知道他道號,便喚他作坡腳仙人,建葫蘆廟,起了一個送子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