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湖鎮位於瀾州市的北部地界,這裡湖泊群集,溪流匯聚,三步一個塘,五步一條河,水沝淼㵘,一望無盡。

這裡地勢險要,群山疊巒,水資源多,土地面少,剩那點能用的早早被各村委畫成了宅基地,這裡到處都是水,他媽水汪汪地一眼望不到頭。

流經千湖鎮的水,分散成無數條河貫穿整個瀾州市,這裡是水生態的源頭,生活在這片水域上的村民總是會這樣淳樸地調侃,窮得十分有底氣地炫耀道;

‘只要往門前的河裡撒一泡尿,就夠三十公里外的萬家燈火喝上幾天。’

千湖鎮由東西南北中五個村組成,‘東湖村,西湖村,南湖村,北湖村,中湖村’,他們世代守護著這方圓幾十平方公里的水域,賴以為生。

經營祖傳的那幾間泥瓦屋,養雞養鴨種菜,自給自足,倒是淳樸的特色鄉村。

這裡的人很窮,即便每一次被扣上瀾州市優先幫扶物件,但百姓們似乎感受到什麼召喚一樣,始終沒有人願意搬離這個水鄉。

日子是過得馬虎,但初一十五該往中湖村的葫蘆廟上供進香,無論颳風下雨,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從不會誤了時間,他們會從凌晨開始排隊到清晨的到來。

中湖村裡有一個葫蘆廟,廟裡有一個送子殿,殿上供奉著一個跛腳老道士。

老道士敞胸露乳,仰著頭痴笑著天下人的庸碌之為,整天跪在他面前求財求福,就連外頭養著小老婆也要他管,要保佑小老婆永遠如花似玉...

那被泥巴糊住的耳朵,這上千年就從未把任何人的話惦記上心,一切的恩怨功績都是自己造化,咯,你看殿上那兩根木頭刻的幾句話:

人心生一念,天地盡皆知,善惡若無報,乾坤必有私!

前來求子求女,討發財的人哪裡管得這麼多,只要往那殿上一磕頭,給了香火錢,剩下的都是老道士的活。

還別說,葫蘆廟供奉的這個跛腳老道士只管這塵世間的一件活,並且遠近聞名,那就是‘送子’。

不管是張家李家哪個家,不孕不育甚至不想孕,只要來葫蘆廟求個好籤,喝杯聖水,討個男丁女嬰,無有不靈驗。

因此,這個廟的離奇程度,被圍著的村民當成是祖宗一樣敬德敬愛,有求必應的願望屋。

他們堅信只要往裡頭喊,總有一天可以成為人中龍鳳。

那尊泥巴捏的老道士一條腿長一條腿短,既然能保求送子,那麼他肯定什麼事都管。

這個鬼都不打窩的地方,因此在瀾州市有了一定的分量。

特別是在這九十年代初,科技還沒改變這裡的時候,葫蘆廟就是千湖鎮的名片,甚至說它是個送子村都不為過。

這個疥癩之地不僅沒有因為貧困潦倒,更因為流經過的水源最終進入瀾州市千家萬戶,水生態安全考慮,批不出專案,建樓建廠啥的,偏偏這個葫蘆廟,養活了整個地廣人稀的千湖鎮。

葫蘆廟裡的跛腳老道士有沒有聽進話不好說,但是他確實把香火錢用在了修繕千湖鎮的大小事上。

這千百年來每個村的橋樑,道路,哪家哪戶揭不開鍋的,都在花它葫蘆廟裡的錢,越是貧窮越使得民風淳樸,一個個窮得沒有心機,樂善好施地用每一筆香火錢。

這是個時候剛好是九十年代的初期,整個社會環境在蓬勃發展,翻天覆地地變化,蒸蒸日上的一派氣象,大有青天換日月的趨勢,突然發生的兩件驚天大案,打破了瀾州市以及千湖鎮的平靜...

這一天。

這已經是數不清的第幾天,葫蘆廟門口會聚集前來求籤求子的男女老少,而守候在葫蘆廟外,上了年紀的神婆,指引求子的老嫗yu們,指望著刮點他們口袋裡的錢,一連幾日來,整個中湖村安靜得像埋祖墳的青麻山一樣。。

一排老嫗打早上吃飽了,拿著葵扇,坐在葫蘆廟前的榕樹下,本就乾巴的臉扭得比季節的苦瓜還要皺,幹看著葫蘆廟前修建的通天大馬路,寬敞地通向瀾州市的方向。

這是千湖鎮唯一通向瀾州市的大路,原本終日熙熙攘攘的路面,竟空無一人。

有的只是本村幾個種菜的男丁,放學的娃子,行色匆忙地往家裡趕。

最近的千湖鎮很不太平,哪怕是大白日的時候,哪個不起眼的角落,被遺忘的角落,總有警察想要找到的人。

一天之中,不管白天黑夜,總會冒出警察的身影,他們在一遍遍地摸排這個四面環水的千湖鎮,這裡剛發生了兩件舉世震驚的大命案。

老嫗yu們排排坐在榕樹下乘涼,伸直了脖子望著大馬路上的景象,曾經有無數前來排隊求送保孕的夫婦,如今空無一人。

她們這雙雙磨精了的眼,會根據不同穿著打扮的人,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指定一套流程,莊嚴求子,有模有樣。

彷彿她們才是香客求應的人,能不能從葫蘆廟裡求到男女,得她們指引,她們說了算。

打通各個環節的香火錢就是她們的收入,指引著香客們花夠了冤枉錢,才有資格往那蒲扇一跪,喝杯廟前渾濁的‘聖水’,再聲情並茂地學著老嫗們哭訴一番;

‘求求無上靈尊大慈大悲道長仙尊....’。

這群從沒有上過學的老嫗們,硬是解風情地讓每一個慕名前來求子的人,心甘情願地學著自己,胡說八道了一通,便喝了杯所謂的聖水,取了廟裡一個供養的泥胎,再三唱著坡腳老道士的恩惠,三叩九拜地離開了千湖鎮。

但是幾天前,就在幾天前這群老嫗們集體失業了!

千湖鎮發生了兩件特大惡劣的命案,按老嫗們的說法,影響了千湖鎮和葫蘆廟的風水。

甚至影響了這群老嫗神婆們,那能說會道的本事,這幾日來老了幾歲。

這一天。

中午漸近,溫度漸高,不甘心被捧高的神婆也認命了,一個接著一個離場,接受葫蘆廟不可能再回到從前了,斂不了冤大頭們的錢了。

當最後一個老嫗惱著心情,把坐僵的屁股挪了起來,準備往回走的時候,這條方便香客們從瀾州市驅車直達葫蘆廟大路的盡頭,蜿蜒起伏的路面上,一輛黑色的小轎車像螞蟻一樣,緩緩走來。

老嫗沒走出兩步,突然停靠了下來,神情有些質疑,她本能嗅到了錢的味道,這該死的感覺,熟悉得像處了幾十年的老伴一樣。

好不容易守了這麼多天,終於有香客上當......哦不!是上門,上門來了!

對於這個老嫗而言,似乎掙錢,掙再多的錢都只是消遣,不是她的目的。

她在乎的是掙錢的這套功夫,觸控得到自己活著的感覺,這是她的主場,她畢生幹得最滿意的事。

“喂喂!”神婆欣喜若狂地朝著遠處駛來的轎車招手,她似乎又找到了當年身為靚女沒有出嫁的時候,那眾星拱月的感覺。

還沒有看清轎車裡的人,便一口一聲;“哥啊!哥啊!”叫得親切,在大呼小叫。

求子得找她,整個千湖鎮求子姻緣就屬她是專家了,其他都是冒牌的。

只有她才能領導香客從榕樹後的葫蘆廟裡求到一子一女的姻緣。

突然走路也不抖嗦了,嗅著錢的味道,幾天都沒開鍋的那種期待,又是蹦又是跳地要引起到訪人的注意。

“看過來看過來,求姻緣找我,包辦靈!包辦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