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來臨,東方泛起一片魚肚白,朝陽的金光透過窗縫,洩入幽暗的祠堂內室,顯得寂靜又枯燥。

本該跪在蒲團上的纖細身影,淒涼地側倒在地上。

她倏地睜開眼,緩緩起身,開啟窗戶,便能看見飄揚的柳枝,是末世沒有的綠樹成蔭。

原來的秦疏月拖著病體,被關祠堂,跪了三天,米水未進,高燒堅持不住時,曾呼喚人來幫忙,無人回應,終歸香消玉殞。

現在的秦疏月繼承了她的記憶。

她抬頭打量著周遭,平靜接受重活一回的事實,動動僵硬的手指,推門出去。

院子裡一個人都沒有,看得出承安侯府的人有多不重視這位世子夫人。

她剛走下臺階,便聽見腳步聲。

一位穿著褐色錦袍,頭上插滿珠翠的中年婦人,在眾人的簇擁下緩步而來。

“成何體統!不在祖宗面前好好反省,誰准許你出來的?”候夫人張氏沉下臉下垂著嘴角,一張錐子更顯臉刻薄相。

秦疏月淡然地看了他們一眼,準備離開。

“站住!給我回去跪著,再跪三天,給世崢祈福。”張氏憤怒又厭惡地看著她,“還愣著幹什麼?請世子夫人回去。”

原身已經跪了三天,身體虛弱到極點,如今雖由她接手,情況卻不會突然好轉。

兩個粗使嬤嬤上前,態度敷衍:“世子夫人,請吧,別讓奴婢們難做。”

秦疏月神色冷淡的看著張氏,她身邊的女子忽然動了。

“姑母,您別生氣,表嫂最是孝順,必然不會違背您的意願。”

想要俏一身孝,女子一身素白的衣裙,小家碧玉的容顏在精細妝容的加持下,多了幾分弱柳扶風。

這是張氏的侄女,張清雅。

秦疏月目光冷然地看著她,原身被罰祠堂,少不了她推波助瀾。

張清雅笑吟吟地看向秦疏月,乍一對上,只覺得渾身冰冷,彷彿心中算計皆被看穿。

她被自己的想法嚇到,又覺可笑,不過是個草包。

眼中洩出幾分輕蔑,扶了扶簪子:“表嫂,快請吧,這也是為你好。”

秦疏月走到她跟前,慢條斯理地抬手,取下張清雅鬢邊的白玉孔雀簪。

這是原主母親及笄那年,宮中賞下的,僅此一支。

張清雅驚呼一聲,下意識地伸手去搶,被秦疏月按住手腕,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聲響,似是空氣都凝結了,誰都沒有反應過來。

秦疏月仔細地打量著她,又是一巴掌,這下對稱了。

“啊!秦疏月,你發什麼瘋!”張清雅尖叫著捂著臉,火辣辣的疼。

張氏反應過來:“當真是反了天了!我靖安侯府豈能容下你這等惡毒婦人!給我把她綁了!”

“祠堂前大呼小叫,侯夫人便是這般敬著列祖列宗的?”

秦疏月掛著幾分譏笑,冷眼看著院子裡的混亂,幾個婆子反而不敢動手。

到底是世子夫人,主子們的矛盾,摻和進去,少不得被扒一層皮。

“鬧什麼?”

突如其來的肅冷聲音,讓他們瞬間安靜,秦疏月有幾分耳熟,順著看過去。

男人俊美的臉上似是覆著一層寒氣,面若冰霜,帶著幾分肅殺的冷意。

只有真正沾過血的人才能感受到,此人必然身經百戰,該是剛從戰場上下來的。

原身的記憶已經模糊,秦疏月猜得不錯這就是她那一面之緣的夫君。

“世崢?這麼快就回來了?怎麼不提前告訴我一聲,好去接你。”

張氏激動地打量著兒子,一時顧不上為難秦疏月。

張清雅滿眼愛慕地想要上前,可臉頰的疼痛提醒她此時的形象極其難看。

周世崢淡淡地點頭:“母親不必大費周章,我回來看看,晚些時候要進宮述職。”

他抬頭,對上秦疏月冷淡的視線,微微蹙眉,成何體統。

許久不見長子,張氏不知該如何開口,安靜中聽見小聲的啜泣,恍然想起受了委屈的侄女。

張氏惱怒地瞪了秦疏月一眼,“世崢,你素來重規矩,可娶回來的好妻子,竟然對清雅動手,實在不像話。”

周世崢看了一眼張清雅臉上紅腫的巴掌印,淡淡地掃向秦疏月,“先散了吧。”

確實沒規矩,如母親信中所說一般跋扈,他心中有絲不喜。

不過,到底是他的妻,他自是要給臉面,日後再教就是。

秦疏月沒興趣糾纏,緩步往外走,被張清雅叫住。

“表嫂,我的簪子,可以還給我嗎?”

她聲音哽咽,小心翼翼的模樣,讓人不由生憐。

周世崢看她沒反應,正欲開口。

秦疏月扭頭,目光銳利地看著她,“生母遺物,你也配?”

她的聲音低啞輕柔,卻如同有一個巴掌甩在張清雅臉上,難堪得想要找個縫隙鑽進去。

秦疏月在周世崢身邊頓了下,側眼掃過,又送了一巴掌,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算她替原主收的利息。

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她不緊不慢地往外走,還能聽見越飄越遠的吵鬧聲。

“潑婦,她居然敢對你動手!”

“表哥,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解釋,是姑母送給我的,我不知道是表嫂的東西,我……”

剛走進清榮院後院,便有幾個丫鬟嬤嬤朝她跑過來。

“夫人,您受苦了。”

兩個丫鬟攙著秦疏月進屋坐在軟榻上。

“侯夫人有令,不讓奴婢們去找您,奴婢不敢去,心裡惦記,他們也太欺負人了。”

紫珠心疼地抹著眼淚。

跪了三天,膝蓋早就不成樣子,秦疏月勾勾嘴角:“哭什麼,去請個大夫。”

“奴婢這就去。”

紫珠風風火火地往外跑,和怒氣衝衝的劉嬤嬤撞個正著。

院子偷懶的小丫鬟立刻四散,劉嬤嬤顧不得教訓他們,沉著臉扯住她,“世子夫人回來了?”

“嬤嬤,奴婢去請府醫。”紫珠點點頭,顧不得多說。

劉嬤嬤心裡咯噔一下,趕緊走進去。

秦疏月被罰祠堂,她也被關了起來,不知道如今情況,只聽說她又惹惱了侯夫人,還被世子爺撞見,這可真是……

劉嬤嬤迫不及待的走進去,欲言又止,憐憫的看著秦疏月。

她自來謹小慎微,可惜不得待見,以為嫁來侯府算逃出生天,沒想到跳進另一個火坑,讓身邊下人也跟著受委屈。

秦疏月閉目養神,梳理著腦海中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