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的秦疏月是武敬侯府的嫡長女,生母是丞相最疼愛的幼女。

本該是被千嬌萬寵的女孩,可惜,生母難產而亡,丞相夫妻只是每旬派人問候,傷心之餘,處處避著,不敢再見她,以免觸景生情。

武敬候於她出生的一年後繼娶,再一年,繼妹出生,秦疏月依舊錦衣玉食,但自此未曾感受過半分家人溫情,無長輩看顧,活得謹小慎微。

直到成親,本也期待和夫君琴瑟和鳴,可洞房夜便給了她當頭棒喝,夫君承安侯世子周世崢,只來得及掀下蓋頭,於當晚奉旨帶兵出征,至今半年。

秦疏月只見了夫君一面,便在承安侯府的後院掙扎求生,直到昨晚殞命。

如今,她接受這具身體,自然不會像原主那般。

至於欠了原主的那些人,她會一一清算,只當是佔了原主身份的報酬。

“世子夫人。”劉嬤嬤小心翼翼地走進來。

秦疏月看了她一眼,“何事?”

“世子今日歸府便看見您……您還是去老夫人跟前認個錯,給表小姐道個歉吧。”

夫妻久別重逢便留下這等印象,日後必然難過。

“不必。”

秦疏月看向窗外,波瀾不驚。

劉嬤嬤詫異地看著她,主子是軟綿綿的性子,今日怎的這般氣盛?

她正欲勸,紫珠急匆匆地進來,紅著眼睛,強顏歡笑:“夫人,府醫給了藥膏,奴婢幫您。”

捧高踩低的東西,這是不願意來。

劉嬤嬤沉下臉,不好當著秦疏月的面發作,她心裡隱約有怨氣。

主子立不住,下人跟著受委屈。

紫珠跪在秦疏月跟前,小心翼翼地捲起她的褲管,看著已然血肉模糊的雙膝,眼眶一熱,差點掉淚。

劉嬤嬤搖頭,立刻讓人打水擦洗。

她便是再怒氣不正,也知道自己是誰的人。

“夫人,今日午膳,世子必然去正院,咱們該早早過去才是。”劉嬤嬤輕聲提醒。

還是得去認個錯,免得世子怪罪,折了夫妻情分。

秦疏月沒有表態,垂眸看著塗了黑色藥膏的膝蓋,更顯猙獰。

她起身緩緩往外走,去小書房,鋪開宣紙,面無表情地拿起毛筆,彷彿感覺不到疼痛。

“紫珠,將單子交給老夫人,晚膳前,著人去取。”

秦疏月指尖冷白,如表情一樣淡。

“這……”紫珠瞪大眼睛,她略識的幾個字,不安地看著主子,“夫人,這是您的嫁妝!”

“也該物歸原主了。”秦疏月聲音清冷。

都是好東西,被張氏等人以各種名目要找。

主子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

紫珠下意識地看向劉嬤嬤,對方不著痕跡地搖頭。

她正欲勸說,秦疏月的目光掃過,劉嬤嬤下意識抬頭,所有想法都被那冰涼的視線嚇了回去。

劉嬤嬤當下怒火更盛,她這般做給誰看?還能跟侯夫人作對不成?

她忍了又忍,終是露出幾分怨懟:“老奴剛剛得知,夫人竟然對錶小姐動手,您做得太過,侯夫人把她當成親女,又是世子的親表妹,關係自是不一般,您又是何苦?”

當初,若不是聖上突然旨婚,張清雅才是世子夫人的熱門人選。

“夫人,您還是去認個錯吧,世子最重規矩,若鬧起來,夫妻離心不說,您日後在這福利,還有什麼臉面可言。”

她自然也是為了主子著想,世子剛回來,和秦疏月無甚夫妻情分,再鬧得難看,豈不是要被鑽空子?

“世子打了勝仗,必然加官進爵,您若是丟了他的臉面,只怕是……”

劉嬤嬤倒豆子一樣地說著,秦疏月聽得漫不經心,不等她說完便往外走。

她看著外面的陽光,眯起眼睛,晴空萬里,楊柏青綠,花朵嬌豔。

在末世,喪屍當道,病毒肆虐,天空都是灰撲撲的,只能在書裡見到這樣的好天氣。

劉嬤嬤眼尖地看見院門外,有不少丫鬟小廝捧著錦盒托盤有條不紊地邁著碎步往裡面走。

“這既非佳節,府中亦無人設宴,哪來這般手筆?”劉嬤嬤看的眼花繚亂。

她看見張氏身邊的管事,頓生不祥的預感:“張管事,這是……”

“這是老夫人給表小姐的禮物,表小姐今日受了委屈,自該補償。”張管事面色發沉。

錦繡軒的緞子,玲瓏閣的首飾,珍寶樓的古玩,這般補償,莫不是故意打秦疏月的臉?

她是秦疏月身邊的人,也覺得難堪,又不好表現出來,乾巴巴的笑了兩聲:“應該的,應該的。”

張管事敷衍地笑了一聲,揮揮手,威風地帶著他們離開。

秦疏月走到梅花樁那處,摩挲著不知何時帶上的羊脂白玉扳指。

院中這處演武場,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秦疏月在侯府小心求生,便是新婚夜只見過一面的夫婿亦被她放在心上,為了配得上週世崢,這嬌小姐硬是闢了這處演武場,請武師教導。

這般用心,只為夫君歸來能夠說得上話。

她會這般做,自然有張氏和張清雅日日唸叨,合該給周世崢求娶將門虎女,戰場之上才好有岳家相幫。

為此,秦疏月上了心,卻不知背地裡被當成笑話。

秦疏月指了指,“拆了。”

“啊?夫人,合該留給世子用。”劉嬤嬤變了臉。

秦疏月的聲音波瀾不驚:“引水進來,建個亭子。”

劉嬤嬤沒反應過來,她又往裡面走,指了指偏房:“取五百兩,那裡建小廚房,在我回來之前辦好。”

被秦疏月一番話打懵,劉嬤嬤剛要點頭,等等……回來?

“夫人,您要去哪兒?”

秦疏月看向送完單子回來的紫珠,淡淡道,“備車,去莊子上住幾天。”

紫珠看著氣勢泠然的秦疏月,下意識點頭,“奴婢這就去辦。”

這邊剛套上馬車,正院便收到訊息。

張氏憤怒地打破沉默:“荒唐!秦氏還要任性到什麼時候!世崢,你都看見了吧!”

“母親,這是為何?”

周世崢拿著秦疏月讓人送來的單子。

單看字跡,鐵畫銀鉤,暗藏鋒芒與殺意,絕非出自任性妄為的閨閣女子之手。

他心中對秦疏月的不滿淡了兩分,他的妻,並非一無是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