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長子冷肅的神色,張氏眼神閃躲,未曾想好說辭,張清雅便溫溫柔柔地開口。

她面色歉疚,“表哥,這是表嫂往日贈予姑母的心意,今日要收回,怕是我的緣故,是我不好,不能讓表嫂滿意,改日傷勢好轉,我必親自登門道歉,請表嫂回府。”

“不必,此乃家事,我會處理。”

周世崢面色不變的拒絕,讓張清雅臉色難堪地漲紅,顯得巴掌印更是刺眼。

一家老小都在,但無一敢開口。

在不知道周世崢對秦疏月的態度前,誰都不想當出頭鳥。

“罷了,世崢剛剛回京,今日團圓,不談不開心的事。”武敬侯端起酒杯,滿是驕傲地看著長子,“預祝我兒步步高昇。”

“多謝父親。”

周世崢端著酒杯,一板一眼。

他自小便嚴謹自持,重規矩,今日家宴為重,秦疏月的事情可暫緩,讓她冷靜自省,也好知道哪裡錯了。

“世崢,聖上可有透露給你什麼職位?”武敬侯暗含期待。

他打了勝仗,功勞不少,如今不能繼承爵位,一個侯將軍應該是有的。

“聖上任命我為大理寺少卿,兼兵部侍郎。”

眾人倒吸一口冷氣,剛回來便身兼兩職,雖然職位算不得太高,但這兩個位置上的,必然是天子近臣。

兩個位置給了同一個人,可見聖上的看重!

“大哥,你這般厲害日後可要好好提攜弟弟啊!”他的胞弟周世傑眼神熱切地端起酒杯。

周世崢微微皺眉:“你若是有才能,自然能為聖上重用。”

眾人瞬間沉默,武敬侯么女周婉瑩不滿地小聲道:“一家人,互幫互助也是應當的,大哥何必分得這樣清楚。”

周世崢放下酒杯,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嚇得周婉瑩不敢再開口,氣氛變得冷凝。

張氏臉色不太好看,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不好表現得太過偏袒。

“世崢明日去護國寺,給你祖父祖母請安。”武敬侯趕緊打圓場。

提到祖母,周世崢的臉色和緩許多,他是祖父母一手帶大,對他們二老更為親近。

他不假思索,“我明日一早去。”

剛好可以去見秦氏一面,同他說清楚。

氣氛還算和諧地用過晚膳,大家各自回房,離開前,周世崢特意提起,“秦氏的嫁妝,明日一早送過去。”

張氏氣得差點仰倒。

秦氏不得她喜歡,好在為人能幹,出手大方,為了討好她這個婆母,送來的皆是珍品,如今讓她送還,難免肉痛。

“世崢真是……”

武敬侯端著茶杯瞥了她一眼,“我早就提醒過你,適可而止,你那般拿捏世崢媳婦,以為我不知道?如今只是物歸原主罷了,婆母覬覦兒媳的嫁妝,傳出去,你的臉面還要不要?”

張氏如鯁在喉,無可反駁。

她看重臉面,自是不想做那等被指指點點的人。

“章嬤嬤。”張氏咬牙喊了一聲,“讓清雅把她那邊的東西裝點好,明日送過去,還有老二和婉瑩那邊的。”

武敬侯頓時沉下臉,他倒是不知,竟是人人有份,難怪老大媳婦會走。

“家和萬事興,世崢已經回來,你們收斂些。”

武敬侯提醒,若被老大知曉,怕是誰都討不到好處。

張氏敷衍點頭,一個頭兩個大,“你不若關心關心老二的差事,弱冠之年,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爹,總不好遊手好閒。”

“我心裡有數。”武敬侯也敷衍他。

“若是老大願意幫忙,那就……”張氏暗示。

武敬侯還不至於糊塗到那等地步,不贊同地看著她,“老大剛剛回京,風頭正盛,我們自該明哲保身,這個時候添亂,被言官參一本,豈不是前途盡毀?世傑是他親弟弟,他不會不管。”

周世崢歸來,秦疏月驟然離府索要嫁妝,這一夜,不知有多少人睡不著覺。

秦疏月在莊子上休養得很好,天邊露白,便早早起身,騎著馬去後山打獵,著實讓身邊人吃驚了一把。

不消一個時辰,便聽見噠噠的馬蹄聲,她帶著隨從回來了,且收穫頗豐。

野雞野兔,甚至還拎了一條蛇。

侯府侍衛在他們到了莊子便回去了,莊子上的王嬤嬤擔心主子受傷,讓自己的小兒子跟著。

看著掛在他胸前的雞和兔,哭笑不得,只以為他又嘴饞了。

“小姐恕罪,我這小兒憨傻愚笨,但力氣大,自來喜歡在山間遊竄。”王嬤嬤趕緊替兒子告罪。

秦疏月淡淡地看著她:“日後讓方林跟在我身邊辦事。”

“啊?”王嬤嬤懵了。

按理說,被主子看重,是天大的恩典,可是方林不一樣。

王嬤嬤忐忑地看著憨笑的兒子:“不瞞夫人,林子他看著人高馬大,可腦子缺根弦,是個傻的。”

主子跟前,自然要機靈些,方林不合適。

“嗯,跟上。”

秦疏月點點頭,看了方林一眼,邁步往院子裡走。

方林的缺陷她自然看得出來,不是大問題,難得的是,他天生神力。

這樣的人,不管放在什麼時代,都是一員猛將。

他是奴籍,腦袋痴傻,不適合入軍從伍,但秦疏月能教好他。

剛剛用過早膳,莊上的王管事急匆匆來報,周世崢來了。

“小姐,世子爺已經進門了。”

秦疏月挑眉,倒是不好把人趕走,微微頷首,來者是客,“備茶。”

她坐在主位上,端起茶杯聞香,周世崢便來了。

秦疏月聞聲抬頭,聲音冷冷清清:“世子爺來送嫁妝?”

成親半載,算上昨天的混亂,這是他們二人第三次見面,何其諷刺。

“秦氏,長幼有序,你昨日過了,便是長輩有錯,也不該人前發難,留足體面方算妥善。”周世崢還算溫和。

任性不要緊,他可以好生教導,日後定然能當得起周氏一族宗婦的擔子。

秦疏月淡聲道:“母慈則子孝,世子爺是在教我逆來順受,割肉喂鷹?”

周世崢昨日回來到現在,才終於正眼打量起這位母親口中飛揚跋扈的新婦。

他沉吟道:“昨日之事,不是你的錯,但錯在倔強,鋼過易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