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鋼琴聲傳來的方向,周塵在心中默唸許願。

“我許願恢復全盛狀態。”

隨著許願星子融入身體,斷裂的骨骼開始復歸原位,重新癒合,身體各處的淤青與紅腫快速消散,消耗的源質得到補充,受損的精神逐漸恢復。

不過片刻,周塵全身上下的痛楚就煙消雲散,狀態全滿,但身上的鍊金戰甲已經變得破破爛爛,外殼崩碎,內部的電路與矩陣還有諸多核心模組都徹底受損,無法繼續使用,只好將其脫掉。

他撿起地面上遺落的禁忌物,將擴音喇叭別到腰間,提著嗜血電鋸走向紳士的屍體,將其切成好幾段,最後手搓出一瓶鋁熱劑丟出。

火光升騰,腐化者的屍體迅速焦化,燒成一團黑灰。

這次紳士可沒有替死布偶來擋災。

可惜的是,周塵並未從屍體上搜刮到戰利品,也不知道是和魔術手杖一樣回到了失樂園手中,還是紳士身上再沒有其他的道具。

短暫且迅速的搜刮後,他準備去跟鴉一匯合——至於禮堂中傳來的詭異鋼琴聲,他覺得還是等找到鴉一後再過去一探究竟為好。

此時,名為天國之門的古老門扉正在秘儀的作用下逐漸開啟,猶如創世之初的祥和聖光降下,無情摧毀著詛咒黑海,那是連線著“失樂園”的通道,一旦徹底開啟,來自失樂園的更多強者就會降臨。

群星會肯定還有後手,但多方五階的戰鬥絕不是件好事,一旦加冕之王的數量過多,鏡世界的穩定就會出現問題,很有可能導致毀滅性的戰鬥降臨於現實,屆時整個金竹市連帶著周邊城市都可能被打沉。

周塵飛上樓頂,看到了遠處刺眼的光芒,地上刻畫的龐大且繁雜的秘儀中,一道古老的巨石門扉佇立,在其周圍,空間像是破碎了一樣,浮現無數鏡片的斷面,倒映著令人頭暈目眩的光芒。

僅僅是存在,就讓鏡世界不堪重負,出現了破碎的跡象,那裡已然成為鏡世界與現實的交匯點。

只不過,天國之門並未開啟,周塵眼睛一痛,看見一道道虛幻的旋律音符像是鎖鏈般將整座門扉捆綁了起來,阻止著天國之門洞開。

那是從禮堂中升起的鋼琴音符。

周塵有些愕然,難不成禮堂裡彈琴的是自己人?

能限制住天國之門的昇華者,怎麼說也得是五階吧?

轟!

一聲爆炸吸引了周塵的注意力,他扭頭看去。

模樣中性化的戀人正在與身穿渡鴉戰甲的鴉一進行纏鬥,慘烈地斷掉了一條手臂,滿身是血,已然落入下風,就這兩秒的功夫,身上又被鴉一拿著長刀砍出好幾道深可見骨的血痕,慌忙中扔出一枚手榴彈,卻被鴉一輕鬆躲過。

若不是戀人知道自己不適合戰鬥,提前準備了許多保命道具,現在早就成為刀下亡魂了。

他是二階昇華者,但他的非凡能力並不適合正面戰鬥,更適合去當一個坐擁無數忠實舔狗和眼線的情報販子,在製造忠實傀儡這一方面沒多少人能和他相比,可在戰鬥廝殺方面,十個他加起來也不是鴉一的對手。

周塵找準時機,拔出左輪·含沙射影,朝著戀人開了兩槍。

砰砰!

這兩槍擊中戀人的影子,傷害則完全呈現在了他的肉身上,血漿飛迸,軀幹部位出現兩個子彈鑿出的穿透血洞。

戀人悶哼一聲,因劇痛而導致的身形僵硬了一瞬,鴉一手中的長刀悽嘯斬落。

恍若雷霆炸響,惡鬼尖嘯,輕而易舉地斬開了戀人的胸膛,面板、血肉乃至骨骼都被一分為二,甚至能看到劇烈收縮的肺部。

“上一個叫戀人的被尤拉了三頁半,你想怎麼死?”周塵從建築的倒影中浮現,令戀人童孔皺縮,意識到紳士很可能已經被幹掉。

就在他分神的剎那,鴉一手中的長刀冷酷橫掃,鮮血飈射,戀人的頭顱滾落在地,身上有幾件道具亮起白光,下一秒就齊齊消失不見。

“那玩意該怎麼處理?”周塵在屍體上補了兩槍,接著看向遠處的天國之門。

“只要破壞掉秘儀,就能關閉天國之門的投影……”

鴉一話音剛落,伴隨著嘎嘣嘎嘣的聲響,天國之門的投影竟然……開始崩潰了?

封鎖門扉的無形旋律鎖鏈驟然收縮,肅穆的音符迸發出冰冷殺意,在驚天動地的巨響中,天國之門上不斷有裂縫浮現,石屑簌簌抖落。

冬!冬!冬!

門的那頭傳來振聾發聵的勐烈轟擊聲,如同疾風驟雨般急促敲打著門窗,有什麼人正在嘗試衝破封鎖,強行轟開門扉。

天國之門在音符鎖鏈的收縮下逐漸支離破碎,最後,嘣!

宛如洪鐘大呂爆發,古老的門扉四分五裂地炸開,被音符鎖鏈絞碎成齏粉,二人瞬間被擴散的恐怖颶風掀翻出去,眼前一黑,兩耳嗡嗡作響。

等他們回過神來,天國之門連帶著秘儀徹底崩潰,遠處響起典雅平和的鋼琴聲。

就這麼……解決了?

“姜澈,這是哪位五階?”周塵呆滯了下,趕忙詢問起來。

通訊頻道卻一片死寂,沒有任何聲音。

訊號中斷了。

“任何人聽到請回答。”鴉一也呼喊起來,聲音卻像是石沉大海般沒有任何回應。

不應該啊,剛才還有訊號……被人遮蔽了?周塵皺眉,望向禮堂的位置,不會是那位五階遮蔽的吧?

那位神秘人出手擊碎了天國之門的投影,很大可能是群星會一方的戰力,可為什麼要遮蔽掉這裡的訊號?

“……去看看?”周塵望向鴉一,是走還是去一探究竟?

沉默片刻後,鴉一搖頭:“我們還有任務,五階未必會在意我們這些小人物,而且那位可能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就走吧,儘快過去支援。”周塵點頭,辨別了一下方向後,和鴉一走向遠處的結界泡壁障。

然後,他們的身體就像是按下暫停鍵一樣,停滯在原地無法動彈分毫。

“……”周塵心中一驚,難道那位五階不是和他們一夥的,現在想要殺人滅口?

下一秒,他的身體自主動了起來,邁步走向禮堂,而鴉一的身體也自己動了起來,走向外界。

在結界泡壁障前,鴉一身體一鬆,控制他的未知力量消失了,他扭頭看向逐漸走遠的周塵,不知道那位五階到底要做些什麼,但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位不想要他摻和。

正在心中衡量思考的時候,鴉一趔趄了下,被神秘力量勐地推出了結界泡,踏入詛咒黑海,他果斷邁步前進——那位五階的態度已經非常明顯了。

他嘗試在通訊頻道中呼叫,終於得到了回應。

“鴉一,情況如何?”姜澈問道。

“已經解決紳士和戀人,至於天國之門的投影,則被一位神秘的五階擊碎,對方使用的是某種和音樂相關的能力,將旋律和音符化作鎖鏈,絞碎了天國之門。”鴉一如實彙報。

“周塵呢?”姜澈看向螢幕上一片寂靜的通訊頻道,如果他們一同出來的話,周塵肯定會第一時間和她聯絡,但周塵的通訊頻道從剛才就一直處於靜默狀態。

“被那位五階控制著去見他了。”鴉一回答道。

指揮室中,姜澈挑起眉毛,一旁的鏡之王思考了下,說道:“用音符作為攻擊手段,應該是樂之王的能力,不用擔心,她不會有惡意。”

“樂之王……”姜澈腦海中立即浮現出對應的資訊——掌控著音樂領域權柄的加冕之王,被譽為近一百年來最有希望成為半神位格的昇華者。

據說她的登神長階已經走到了最後的三分之一。

她屬於群龍見首不見尾的隱世五階,尚未加入群星會,但與群星會關係良好。

可是她找周塵做什麼?

姜澈並未在這個問題上思考太多,根據機密檔桉可知,樂之王是值得信任的,說不定這是周塵的一場機緣……大概?

此時,周塵在莫名力量的控制下,推開了禮堂的大門。

莊嚴肅穆的廳堂中,舞臺上擺放著一架昂貴鋼琴,十根纖細蔥白的手指正在琴鍵上翩翩起舞,奏響美妙的樂章。

那是個穿著華麗黑色長裙的女子,黑髮如瀑,難以形容看到她的第一感覺,像是古希臘能工巧匠凋刻出的完美凋塑,又像是絕世畫家筆下的唯美女神……如果硬要形容,周塵只能說她是集合了整個人類藝術史的大成之美。

——彷佛藝術的化身。

“前輩,您找我有什麼事?”

周塵發現自己的身體恢復了行動,於是深吸一口氣,撫胸行禮,禮貌的發問。

音樂驟停,寂靜中,樂之王看了過來,聲音猶如天籟:“你的命運模湖混亂,有著許多未知的可能。你可以成為無惡不作的殺人魔、可以成為平平無奇的鹹魚、也可以成為受萬人敬仰的英雄……而現在的你……很讓我失望,你過於普通。”

“……”周塵硬著頭皮問:“您是五階,為什麼要關注我?”

“某個煩人的傢伙預言,今天的金竹將發生一件大事。混亂的命運在此地交織,或許會迎來新生,又或許會永墜地獄,或許會為世間帶來希望,又或許會製造出一個惡魔。”

樂之王有些煩躁的輕嘆:“我鎖定了幾個目標,比如道恩,比如你,比如艾琳·尹麗莎白……”

“艾琳還活著?”周塵急忙問:“她在哪?”

啪!樂之王打了個清脆的響指,周塵的認知錯誤迅速得到糾正,他回過神來,才想起艾琳並不是自己的女兒,那種迫切拯救女兒的焦急心情開始迅速消退,整個人冷靜下來。

“她還活著,但想要救她的話,就有可能付出生命為代價,你會去救她嗎?”樂之王問。

周塵沉默,試探著問:“您能大發慈悲救救她嗎?不過是舉手之勞……”

“你覺得我是專門來逛街的嗎?”

樂之王指了指上面:“除了永恆之火和失樂園,還有幾個其他組織的五階過來渾水摸魚,你猜是誰在震懾他們?

我可以給你指出艾琳在什麼地方,但需要你親自去救。

這樣吧,就當做償還剛才幫你們封鎖天國之門的大人情,讓我看到一出熱血澎湃的英雄救美,怎麼樣?

我可以給你配樂哦,這可是好多加冕之王都沒有的待遇。”

周塵有些看不透眼前的神秘五階,怎麼越看越感覺這位是來……看戲的?

他糾結了半天,嘆息:“說實話,我和艾琳還沒有熟到那種程度,熱血上頭逞英雄的事情我見多了,可一旦放到自己身上,我就會……害怕。”

他凝視著樂之王,直言不諱:“我怕死。”

樂之王微微一笑,似乎有些欣慰他能如此坦率:“怕死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很少有人是天生的英雄,天生的善人,你能為剛認識幾天的朋友深入虎穴,做到這種程度已經很不錯了。”

她兩指一動,忽然變出了一封雪白的信件,夾在指尖:“要不要看看這個?我從艾琳房間裡偷出來的,她提前寫給你的。”

周塵用膝蓋想也知道里面會是什麼內容,他陷入沉默和糾結,一方面是怕死,想要退縮,明哲保身;而另一方面,內心卻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讓血液沸騰,燃燒,驅使著他去拆開信封,去逞英雄。

那種名為英雄夢的東西……

可週塵很清楚,英雄從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在他們光鮮亮麗的表面背後,永遠都有著血淋淋的悲痛過往——任何被冠以英雄之名的人,都不會輕鬆。

就連他在網上給網友們找種子找連結,有時候都要遇到封號、網站失效等難處,甚至還會被人舉報,然後千辛萬苦找到的資源被舉報人拿去標價售賣。

每個平凡人都有一個英雄夢,可關鍵時刻,又有多少人敢挺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