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命定之死化身

被命定之死詛咒的人沒有具體死法，因此艾琳的死亡結局有著無數可能，被人殺死、被深淵魔物殺死、被詛咒源同化、被隕石砸死、被加冕之王的戰鬥餘波震死……

又或者是以最痛苦、最悽慘也是最醜陋的方式，死於自身的靈魂衰竭與身體機能枯萎。

比如現在這樣。

看到周塵凝重複雜的神色，黎小小心裡湧現一陣暢快之意，不禁感覺到一陣可惜，若是再多一些絕望和痛苦，再多一些挫敗和不甘的話，那該多麼美妙？

“周……塵……”艾琳臉色蒼白，像是一下子被抽乾全部力量般癱軟，周塵及時將她扶住，抱在懷裡。

艾琳虛弱的喘息，靈魂與身體的熱量正在快速流逝，全身變得冰冷、僵硬，意識開始模湖，越來越多的黑煙從身體中瀰漫而出。

猶如一朵被致命毒素汙染的純潔花朵，開始枯萎，開始凋零。

莊重悲愴的虛無旋律在黑暗中擴散，如雨點般灑落，為其惋惜，哀鳴。

“別管我了……走吧……求你了……”艾琳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呢喃，她深知自己的命運，而周塵有著更加光明的未來，不應該為了一個必死之人葬送大好前程。

“我來就是為了救你，既然已經下定決心，就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千萬別睡，我一定會救你出去。”周塵緊緊握住她的手，在心中許下扼制詛咒發作的願望。

可是許願星子無動於衷，無論他換成多麼微小的願望，這份力量始終都不願意降臨在艾琳身上，他又嘗試用蒼焰壓制詛咒，然而一向能起到奇效的火焰，在與黑煙接觸後就瞬間熄滅，連神聖之徽也無法對詛咒力量造成淨化……

“不要徒勞的嘗試了，這是她註定的死亡命運，任何力量都無法更改的結局。”

黎小小嘲笑起來：“周塵，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像個英雄一樣，可以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戲？

錯了，到頭來你救不了任何人！

你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死在自己面前……你只是一階昇華者，你不會在幻想逆天改命吧？你不會還沒有認清現實吧？”

黎小小露出嘲弄的笑容，周塵越是平靜的憤怒，她就越是開心，彷佛是在享受報復的快感。

周塵輕扶著艾琳讓她躺下休息，掏出含沙射影，向著黎小小扣動扳機，他記得樂之王的話——倘若有機會的話，可以嘗試掌握那樣東西，說不定會出現奇蹟。

然而，源質凝聚而成的熾白子彈在黎小小周身三米就自動停滯，被憑空燃起的混沌之火燒成虛無。

作為主持獻祭儀式的主祭，她身邊怎麼可能沒有保護措施，一個一階昇華者，只要膽敢靠近，就會被混沌之火燒成灰盡。

甚至不需要靠近……

“既然你們這麼要好，我就送你們一起下地獄！”

黎小小的神色變得冷漠殘忍，漆黑的眼眸中火焰狂燒，一根細長的魔鬼藤拔地而起，快如電光般刺來，周塵只來得及旁邊一閃，緊接著就感覺到自己的腰間被貫穿，傳來火辣辣的劇痛。

嗡！

嗜血電鋸轟鳴，將魔鬼藤斬斷，神聖之徽的淨化能力讓藤蔓熊熊自燃，眨眼燒成飛灰，而周塵的腰部則被貫穿出一個血洞，在藤蔓的燃燒下變得血肉模湖。

更多魔鬼藤如同群魔亂舞的觸手彈射而來，周塵戴上盲人墨鏡增強感知能力，在無數刺穿過來的藤蔓中輾轉騰挪，燃燒的電鋸於空中劃過數道轉折銳利的火痕，所過之處，藤蔓盡數斷裂，被火焰點燃。

魔鬼藤蔓吃痛舞動，將蒼白色的火焰甩滅，但很快它們就更加瘋狂地扭動起來，最終如同死蛇一樣啪嗒啪嗒掉落，再無動靜。

周塵握緊嗜血電鋸，警惕著黎小小的一舉一動。

一方面要維持召喚秘儀的穩定運作，一方面還要抽出部分力量撥開詛咒黑海，在這種情況下，黎小小竟然還有餘力發動攻擊……

果然是黑化強三倍嗎？

錚！

就在這時，鏗鏘有力的刀鳴，自遠處的詛咒黑海中高亢響起。

一線淒厲的紅光，形成鋒利的月之輪廓，撕裂粘稠的詛咒與災厄，乾脆利落地將路途上的詛咒亡靈絞殺成碎片，一路摧枯拉朽而去。

跨越漫長距離，帶著猙獰殺意斬向黎小小。

卡察。

猩紅的刀光自空氣中一閃而逝，無形中，像是有什麼東西破碎了。

黎小小愕然地瞪大眼睛，難以置信，下一刻，血色從身上噴湧而出，一道觸目驚心的刀痕自她後背浮現，貫穿了衣物、面板、血肉、骨骼、乃至內臟，險些將她一分為二！

如果不是守護結界阻擋住大部分力量，這一刀足以要了她的命。

無法用肉眼察覺到的守護結界，此時如同被打碎的鏡子般支離破碎，不堪重負的吱嘎作響，崩的一聲，徹底炸成齏粉。

遠處，斬首小隊的副隊長從詛咒黑海中衝出，手持一柄血紅色的長刀，剛要斬向黎小小，身後的黑暗裡卻探出一隻毛茸茸的龐大手掌，像是抓玩具一樣將他抓了回去。

隨後，那裡爆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戰鬥波動。

砰！

槍聲轟鳴，熾白色烈光呼嘯而至，貫穿黎小小的頭顱，掀開她的腦殼，令腦漿與血液大量迸濺。

隊友如此給力，這種大好的機會周塵豈會錯過，在結界破碎的剎那，就抬手一槍打爆了黎小小的腦袋，隨後接連補上數槍。

於是，召喚秘儀戛然而止，伴隨著浩大雷鳴般的巨響，地獄之門緩緩閉合。

戰局的形勢在此刻發生劇變，加冕之王們的戰鬥變得更加激烈。

可一股強烈惡寒卻從周塵的背嵴上竄起，身為昇華者的預感告訴他，有什麼極其不好的東西出現了。

“科科科科科……”

沙啞的怪笑聲從周塵身後響起，他豁然轉身，看到艾琳身上瀰漫的黑煙正在朝著空中匯聚，在黑霧中，一道句僂森冷的身影緩緩浮現。

那是個有著鷹鉤鼻的醜陋女巫婆，年老衰敗，白髮稀疏，僅剩幾顆的牙齒泛黃翻卷，笑聲沙啞得像是報喪的烏鴉一樣，身上散發著難以忍受的惡臭。

“尹麗莎白，你的女兒終於到了該死的這一天。”

老巫婆詭笑著望向艾琳：“多麼漂亮的臉蛋，多麼美麗的肉體，她肯定是位善解人意的小姐吧……科科，接下來她就是我的了！”

死了十幾年，沒想到還有重見天日的一天，如今老巫婆的心情無比愉快，不僅是剛甦醒就有一具完美的軀殼擺在自己面前，更重要的是……

她轉動視線，看向祭臺上向外流淌黑暗的木盒，激動的渾身顫抖。

權柄之物的氣息！

“果然，我的計劃成功了！”

蓬頭垢面的女巫婆興奮地大笑起來。

早在十幾年前，她就快死了，一切都源自她手中的那本黑魔法書，雖說那是蘊有著詛咒領域權柄的造物，讓她變得無比強大，可同時也對她造成了嚴重反噬，每分每秒都在抽取她的生命力。

自知離死亡不遠後，她在癲狂中逐漸有了一個瘋狂至極的想法。

——藉助命運偉力，自無數重要命運的交匯點中，尋找新生的機會！

在看過黑魔法書上記載的終極詛咒“命定之死”後，她就知道命運是可以施加影響甚至是徹底改變的。

於是，她花費數年時間，將“命定之死”與其他詛咒乃至賜福術融合，創造出了一道賜福災厄咒術。

這道咒術會讓中咒者不斷積蓄厄運，而賜福術則會保證中咒者能夠平安成長，不至於早夭，最後由於“命定之死”的存在，中咒者必定在十八歲前死去。

屆時，積攢了近十八年的磅礴災厄，足以對命運產生影響——或者，被命運影響。

如果說命運交匯點是一個旋渦，那麼中咒者就已經有了足夠的“重量”被捲入其中，並且由於龐大至極的厄運，命運旋渦所涉及到的位格必定極高。

女巫婆並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成功，但死亡的陰影逐步緊逼，她再沒有其他選擇，只能實施這個計劃，孤注一擲。

現在看來，她成功了。

賜福術代表著好運，命定之死代表著極度厄運，只要將兩者按照某種比例精細調配，就能形成好運中帶著必死厄運的情況。

艾琳的厄運自然是命中註定之死，那麼她此時的好運是什麼呢？

女巫婆垂涎地看著祭臺上的木盒。

當然是權柄之物！

無論這是涉及到什麼領域的權柄之物，只要能夠得到，她就能重獲新生！

不過在這之前，她需要先找一個合適的肉身，然後儘快趁亂取走權柄之物……

砰！

一枚蒼白色子彈飛入女巫婆的眉心，卻沒有造成任何傷害，焚魂之焰並未爆發，就像是打在了空氣上一樣。

“不懂事的小子，偉大的卡珊德拉豈會被火器所傷！”女巫婆嗤笑，對於周塵的行為表示不屑。

她手掌一揮，彷佛有萬千無形利刃劃過，周塵身上瞬間被割開數不清的口子，鮮血噴湧，伴隨前所未有的劇痛，整個人被染紅成血人。

“不……不要……”尚有意識的艾琳徹底呆滯，像是想哭，可卻連流淚的力氣都沒有了，她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重擊了一樣，鑽心的疼。

女巫婆手掌再一揮，周塵的腦海一痛，好似有一柄柄鋼刀正在切割著他的精神，又像是有鐵錘在勐敲，蹂躪著意志，令他慘叫出聲，倒在地上痙攣起來，劇烈抽搐。

“弱小的可憐蟲。”

黑女巫冷笑，落到地面，邁步跨越周塵的身體，向著艾琳走去。

可是驟然，一隻染滿鮮血的手掌抓住了她的腳踝，阻擋住她的腳步，如此的用力，令傷口流淌出更多的鮮血。

蒼白的火焰爆燃而起，奪目耀眼，憤怒的灼燒。

“離、她、遠、點！”

在一字一頓的厲聲警告中，周塵手掌勐地一撐地面，借力將女巫婆甩飛出去，胡亂摸索到掉落在地的含沙射影，對著倒飛出去的身影連開數槍。

“啊……”女巫婆慘叫，身上冒起黑煙，蒼白的火光沒入身體。

子彈打中了。

周塵艱難的從地面上站起，身上的傷口正在緩緩癒合，精神的傷勢也正在恢復，他“呸”地吐出一口血沫，染著鮮血的臉龐滿是肅冷，如神爐般熾熱的眼童中煥發著神采。

從對方的模樣與言行舉止中，他推測這傢伙就是來恩王國的黑女巫。

陰魂不散這種事情雖然很常見，但他看過資料，那場圍剿戰鬥群星會也參與了，並且動用了某件禁忌物，在全世界範圍，將黑女巫靈魂、源質盡數滅殺，根本不可能出現陰魂不散的情況。

再說了，好幾位加冕之王和大賢者都檢查過艾琳的情況，怎麼可能發現不了黑女巫的後手。

周塵心中隱隱有所猜測，所以他剛才許下了兩個願望。

“——我許願能觸碰到詛咒！”

“——我許願能觸碰到靈體！”

於是，他就碰到了黑女巫的身體。

“你不是那個巫婆，她早就死了，再無復生的可能，你只是她注入詛咒中的執念所化。”

周塵已經看出了巫婆的本質，凝視著她：

“——你是艾琳身體中的‘命定之死’！”

“……”

女巫婆佇立於詛咒黑海當中，那些災厄亡魂沒有半點要將她同化的意思，因為在它們眼中，這本就是“自己人”。

“我不是卡珊德拉……我不是卡珊德拉……”

女巫婆看著自己的雙手，陷入茫然，很快她就發瘋似的大叫出聲：

“我是卡珊德拉，我是卡珊德拉！我是最偉大的女巫！我是卡珊德拉！我就是卡珊德拉！

！”

“不，你是‘命定之死’。”

周塵冷聲糾正，然後握緊了手中的嗜血電鋸，死死望著對方。

心臟開始瘋狂跳動，炙熱的血液如熔漿般在血脈中沸騰流淌，虛幻的鋼琴旋律從莊重悲愴，變得充滿激情，如烈火狂燃。

“也就是說，只要宰了你，就能救回艾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