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時招

半年前，時俊生在外頭帶回了親生女兒時景寧以後，就奪了原主為時府打下來的身家以及為原主定下的婚事。

昨日，原主與時景寧一同出嫁，不一樣的是，本該嫁給郡王府庶子的原主被胡亂塞進花轎嫁給了當地一名家境貧寒卻自命清高不凡的秀才，趙蕈。

趙蕈嘴上說是知禮懂法、視錢財如糞土。

結果趙家的人住著她陪嫁的房子，趙蕈卻在大婚當天連天地都沒拜，就搜刮了原主的部分陪嫁錢銀，在洞房花燭夜連夜跑去給一個紅樓的清倌贖身。

離譜的是，大婚第二日，上門討債的人就絡繹不絕。

原因無他，趙蕈的爹趙大川好賭，早已借遍了十鄉八里的親戚，親戚知道了趙蕈娶了知州老爺的女兒，知州老爺的女兒還陪嫁了一套兩進的宅子以後，紛紛坐不住，都來上門討債。

不過半日，原主帶過來的錢銀首飾就被婆母全數拿來還了公爹的賭債。

饒是如此，公爹婆母依舊看原主不順眼，話裡話外就是說原主不中用，新婚也留不住自己的丈夫。

原主也是個窩囊的，竟這樣生生地受著這些本該不應該受的憋屈氣，一連兩日都徹夜無眠，哭溼了枕頭。

一直到今日一大早。

按照大晟規矩，原主應該要歸寧，沒想到趙蕈卻將那個模樣清秀的清倌帶了回來，說什麼兩人已經定下了終身，死活要把那個清倌娶為正妻，還大言不慚地說清倌才是他的真愛，讓原主識趣就乖乖讓道。

婆母一味把責任推脫在原主身上，怪她無趣，沒有留住自己丈夫的魅力。

常年心力交瘁、嫁人以後又連續幾日沒有得到好好休息的原主一口氣提不上來，被活活氣暈了過去。

趙家沒人在意原主，自然不知道原主被丫鬟送回房間以後就嚥了氣。

嘖。

理順了腦海裡凌亂的記憶。

李明昭從床上坐起來，嫌棄地打量了一下週圍居住的簡陋環境以及房間角落散亂堆著的幾個木箱——那是原主的全部嫁妝。

本來就已經沒有多少嫁妝，銀票被趙蕈拿了一大半給清倌贖身，剩下的一部分銀票以及款式老舊的銀製釵環也被婆母拿了去給公爹抵賭債。

剩下的，不過就是幾床做工粗糙的被褥以及幾匹顏色暗沉的綾羅。

原身不得孃家待見。

婆家不過只是普通平民，竟也敢這般拿喬欺負母家是官身的新婦，可想而知，大晟國對女子的輕賤程度...

當然，也有可能是與知州府那邊在她大婚當日揚言與她斷絕一切關係有關。

趙蕈一家本來住在虞城鄉下的一個偏僻小村落，住的是黃泥土坯茅草屋。

與時招的婚事定下後，才能有機會來到虞城住進這種堅固的青磚瓦房。

在成親之前，趙蕈一家搬到了新宅子，對外宣稱是知州府那個撿回來的大姑娘時招愛慕趙蕈，寧願倒貼了房子也要嫁給趙蕈。

一時之間，時招的名聲掃地，在成親當日，知州府更是以時招不知廉恥丟盡家族臉面為由與時招劃清界限...

否則，給趙蕈一家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這般欺辱時招。

在大晟這種輕賤女子、對女子要求十分苛刻的國情之下，她想要回去姜國，只怕還得從長計議一番，更別說，她想要在大晟的國土上打聽關於當年與姜國戰事的事情...

“小姐...”

身邊丫鬟小青看到李明昭神色愣愣，擔心地喚了她一聲。

李明昭回神，朝小青伸手，“扶我去照照鏡子，順便給我打水前來，我要梳洗。”

雖不知道她為何會重生在這個女子身上，可既然重生回來，何嘗不是老天爺給她的機會？

方法總比困難多，先處理好眼下這個爛攤子再說。

小青敏銳地覺察到自家小姐的說話方式變了，可看到自家小姐還在緊抿著嘴唇，她還是嚥下了心頭疑惑，乖乖地在扶著李明昭走到臨時充作妝臺的木桌前坐下，放好銅鏡，並貼心地開啟了窗戶才外出給她打水。

時值正午，光線充足，李明昭看清了銅鏡之中這張營養不良泛著黃氣的臉...

五官倒是不錯，就是常年營養不良，臉太瘦了。

就在這時，房外傳來了吵鬧聲。

“那個賤人既然醒了，還不去侍奉公婆，在這裡拿什麼喬？別以為她裝死，我就會多看她兩眼。”

李明昭微微皺眉。

在姜國時候她見過的讀書人不少，沒有一個像趙蕈一樣粗鄙無禮且自大的。

不過只是區區秀才，架子比她姜國的狀元郎都要大...

“姑爺，我家小姐真的暈過去了好一會才醒過來...”

小青試圖想要解釋，趙蕈不耐煩地打斷了小青的話，連一個眼角餘光都不願意給小青。

“你去告訴趙時氏，早上她暈過去的時候嚇到了雪柔，要是她現在不立刻滾去綠柳堂給雪柔磕頭認錯，以後她別想生下我的孩子。”

撂下這句話以後，趙蕈昂首挺胸帶著小廝，頭也不回地抬步離開了李明昭現在住的西廂房。

房內，在聽到趙蕈在外頭揚長而去以後，李明昭清楚地感受到那份胸臆間那一股濃烈得幾乎要化為實質的不甘——

“老天爺，你開開眼吧，我掏心掏肺為孃家辛苦十幾年，為孃家積攢了一大份家業，到頭來，不過只得五百兩陪嫁以及幾床被子跟五匹綾羅；我恭順夫家，出嫁不過三日，連嫁妝都全數貼補在夫家，最後卻落得被活活氣死的下場，我的命苦啊。”

李明昭看著鏡子裡那張面黃肌瘦的臉，眼底閃過一抹冷意，似是呢喃，又像是在說服什麼人，“傻姑娘，你這個想法是不對的，罪魁禍首在旁人，你這喜歡自我反省的軟弱性子不改，老天爺想幫你估計也得氣得吐血。”

一家利益既得者，憑什麼清高地站在你的面前對你百般嫌棄？

錯不在你。

李明昭心中暗忖。

眼下，她最急切要做的，就是要先甩開這一家吸血鬼...

...

一刻鐘後。

一身男裝打扮的李明昭帶著同樣做小廝打扮的小青走在大街上。

小青戰戰兢兢地湊到李明昭身邊提起，“小...少爺，姑爺讓...”

“打住，那玩意兒不是你姑爺。”李明昭打斷了小青的話，“他愛等就讓他等，既然他都已經讓我不痛快且知道他會找我麻煩，我還上趕著找虐，我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