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音棚裡,無論是棚裡還是棚外,絲毫沒被參觀團打擾。

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在有板有眼的執行錄音工作。

抓著一頁臺詞稿的趙中翔,時不時還代入角色的搖了搖頭:

“無賴啊,這真是無賴的決定,別說是國際事物了,哪怕就是碼頭幫會,也不會做這種過河拆橋的事……”

當趙中翔唸完臺詞的時候,體育節目的主持人宋士雄跟著就開了口。

獨特的嗓音甚至比趙老師還要有識別度:

“不仗義啊,中一共在信中的措辭是非常強烈的,他們堅決反對此項分裂的舉措……”

此時此刻,錄音棚裡的兩位老師,皆是一手持稿,一手揮舞。

哪怕只是錄音,也給你連表情帶動作走了一遍。

他們這會演繹的配音橋段,正是《潛伏》開篇被餘則成監聽的那段居家會議。

趙中翔和宋士雄扮演的,正是其中的兩位發言人。

這一對殿堂級的配音二人組。

可把玻璃隔斷外的江山激動壞了。

恨只恨自己沒條件錄下這段經典的場景。

不僅是他,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覺得今天來值了。

包括電視臺的幾位工作人員在內,也跟著看了個新鮮。

這二位誰沒見過?

可,誰又見過他倆擱一塊表演過?

關鍵,還擱一塊幹了件平時碰都沒碰過的工作:廣播劇!

此時的黃永鈺越看越興奮:“老邵,咱們今天幸好來了。”

“可不,”邵伯林看得眼都挪不開了:“沒想到電視臺這麼好玩。”

“你在電視裡見過這?”

“那倒沒有。”

“就是說呀,”黃永鈺還是清醒的:“這麼好玩的事,也就江山能想得出來了。”

“……”邵伯林覺得此話有理,但下一秒他壓低了聲音:

“真沒看出來呀,小江居然和能有周臺長這樣的朋友。”

“我早瞧出來了,”黃永鈺的確沒誇口:

“你還記得去年燕京臺的廣-州畫院紀錄片嘛?”

“噢~,”邵伯林點點頭,他想起了黃永鈺當時在範憎面前得意的模樣:

“我說那裡面為什麼只介紹了伱的畫室,原來是朝中有人啊!”

另一邊,周也明看了看身邊的江山,又看了看身後的強悍陣容。

“怎麼樣,”雙手背後的周也明,微微笑道:“效果還不錯吧?”

“您管這叫不錯?”

江山豪不遮掩滿意的表情:“比我想象的還要驚豔。”

“那是,”周也明底氣十足:“也不看是誰的兵。”

江山笑了,央視的班底,的確不是優秀兩個能形容的。

“這回您可真是幫了我一大忙了!”

“唉,”周也明忽然有點心酸:“沒想到你能為譯製廠如此掏心掏肺,還是胡廠長有福啊。”

“周臺,”江山打死也不能告之實情:“我對組織從來都是全心全意,只要您有需要,我也絕無二話。”

周也明笑笑沒說話。

他這會的腦海裡,已經閃過無數個和江山相處的瞬間。

“燕京計程車”的變相公益廣告、“新聞連播”的縮寫字幕、王扶林拍攝電視劇的經費……

每每在電視臺看到這些,周也明拉攏江山的心就會跳一跳。

他可不想因為這次獎勵的提現,就和對方斷了情份。

“我不拿你當外人,”周也明決定重新建檔:“小江也別和我客氣,央視這二畝地,我還是能說得上話的,以後有需要儘管來。”

“哎,”江山覺得再好不過了:“我聽您的。”

一片掌聲過後,趙老師和宋老師一塊走出了錄音棚。

和大家一一握手後,雙方都露出了驚喜的表情。

陳佩絲和劉小慶的到場,讓他倆眼前一亮。

原來周臺說得是真的,這部叫《潛伏》廣播劇果然有知名演員參演。

同樣,陳佩絲和劉小慶也在樂。

之前還以為自己是在幫江山,這一會再想想演員陣容,只覺得幸虧能認識江山。

不然,哪還有他倆的份?

……

眼見一盤珍貴的磁帶到手,江山只覺距離暢銷書的目標又近了一步。

今天的周臺長,真是給足了江山面子。

一行人在他的陪同下,緩緩向電視臺外走去。

“電視臺好玩嗎?”

周臺特慈祥的摸了摸倆孩子的小腦袋。

“好玩!”

小魚和小白回答的整齊劃一,接著一前一後打了個哈欠。

幸虧是一對動靜雙修的孩子,不然,江山也不敢冒險帶他倆出門了。

見孩子困了,劉小慶和陳佩絲一人撈了一個抱在懷裡。

任勞任怨的模樣,令江山大為感動。

“小江,”周也明沒注意江山的表情:“還記得當初在日-本小酒館看得那個天氣預報嗎?”

“怎麼?電視臺要播出了?”

“哪那麼容易,”周臺苦笑了一下:“不過也快了,氣象臺那邊已經開始選主持人了。”

“真不容易啊,明年應該能看見了吧?”

“明年肯定能看見,播出的時段都敲定了,就插播在《新聞連播》的中間。”

得,和上輩子一樣!

剛露面的天氣預報,將於每天兩分鐘的時長,插播在國內與國際新聞之間。

1953年,CX戰爭結束後,出於經濟建設和防範災難天氣的考慮,天氣資訊終於允許面向民間。

三年後,全國人民終於在廣播、報紙上見識到了天氣預報的真面目。

甭管準不準,反正看著特高階。

……

打下了火車到現在,一行人總算能在“首都烤鴨店”落了腳了。

“哎呦我去。”屁股剛落座的江山,忍不住喊了一句。

黃永鈺眯著眼瞧著他:“你還喊上了,在座的就屬你年富力強!”

江山不同意的看向了陳佩絲,對方立馬有了叫苦的機會:“小胖子可是我一路抱來的。”

“得了吧你,人電視臺的麵包車就差開進全聚德了。”

說完,江山把選單推到了黃永鈺和邵伯林的面前,他志不在此。

“之前來過嗎?”黃永鈺看了眼江山:“有什麼特想嘗的?”

“去年吃過一回,”江山想起了送廣告的那一次:“不過我不挑,您看著點吧!”

“那我就看著辦了。”

黃大家連菜譜都懶得看,特熟練的點了一桌。

果然,還是那幾樣。

陳佩絲只記得江山參演《瞧著一家人》的那一次,他這會看了眼首都烤鴨店的招牌。

“我聽說明年這要恢復全聚德的老字號了。”

“是嘛,”江山幫小白脫了件外套:“可喜可賀呀!”

邵伯林:“哦?看來也是託了時代的福了。”

在座的全跟著點頭,這一年下來大家的變化都很大。

江小魚和江小白的變化也很大。

這一會不聲不響的坐在一塊。

時不時還樂滋滋的小聲嘀嘀咕咕!

小姐弟頭回吃烤鴨,看什麼都覺得新鮮。

尤其是當服務員推來一輛小車後,頓時就挪不開眼了!

隨著身穿白大褂的廚子手起刀落,一片片油光透亮的鴨片整整齊齊碼在了白瓷盤上。

兩孩子的小臉跟著就露出了無法形容的驚喜。

美得眼睛都彎了!

三叔沒有辜負小傢伙們的熱切期盼,規規矩矩走流程捲了兩卷烤鴨:“來張嘴。”

倆個小傢伙一塊張大了嘴巴。

“味道怎麼樣?”

兩雙彎彎笑眼,立馬睜得溜圓!

江小魚完全發自內心的表示:“太好吃了!”

江小白根本顧不上表達,跟在姐姐身旁連連點頭!

一桌人看著可樂,都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吃烤鴨的美好回憶,跟著也胃口大開!

“知道這全聚德原來叫什麼嗎?”

黃永鈺笑著問了一句。

“叫什麼?”江山很配合的問了一句。

“同治三年,”黃永鈺拿著腔調:“一個叫楊全仁的小販,將這間店鋪盤了下來。”

“就這還能叫小販?”已經和黃大家熟絡的劉小慶,趕緊問了一句。

“估計也沒花多少錢,”黃永鈺道。

“有可能,”邵柏林點點頭:“畢竟這鋪子之前是家虧損單位。”

“盤下這間鋪子後,”黃永鈺繼續:

“楊老闆就請了位風水先生來瞧瞧,老先生斷定此處是一風水寶地。”

“那之前怎麼還虧呢?”劉小慶在提問的同時,還不忘給小魚兒捲了一張餅。

“當時的楊老闆也問了這句……”

於是,大師就把矛頭指向了原先乾果店的牌匾“德聚全”。

說是好好一塊風水寶地,卻偏偏取了個倒運的店名,不虧就奇了怪了。

就這樣,在高人的指點下,楊老闆將倒運的店名重新洗牌。

“便有了全聚德如今的興旺。”

“我看就是迷信,”陳佩絲才不信這套:“現在店名還沒恢復,不也好的很。”

“倒也是啊,”黃永鈺也笑了:“所以說全是鬼話。”

“嘖,”江山和黃老師碰了一杯:“現在雖然還沒恢復,但招牌下面掛的東西也不一般呀。”

“嗯?”

“掛的什麼?”

之前還沒注意,這會聽江山一提醒,全桌人都看了過去。

陳佩絲眼尖,頭一個說道:“計劃生育……利國利民。”

這會大家都看清了,首都烤鴨店的招牌下,一條紅底黃字的橫幅正迎風招展。

“得,”黃永鈺幹了一杯:“還真是不一般。”

江山端著二鍋頭續酒:“我們浦江也一樣,一夜之間全在忙這事。”

“小江啊,”邵伯林笑道:“你知道嗎,那位主張計劃生育的大家,和你的黃叔還一起遊過行呢!”

“是嘛?”

在座的幾位趕緊看向了黃永鈺。

黃大家點點頭:“幾個月前,馬老剛被聘為首都大學的名譽校長,說不定你明天還能見到他呢!”

“不是,”江山關心的是:“您還遊過行?”

“我什麼沒幹過?”

一提這事,黃永鈺就特驕傲:

“47年你們浦江的那場三反,還是我給印得傳單呢。”

“那得印多少呀?”陳佩絲滿臉驚訝。

黃永鈺正等著人問他這話呢:“也就2、3萬張吧!”

“嚯~”

“而且是全手工印製,”黃永鈺比劃了一下:“知道這事後,我親自幫他們刻了模板,然後招呼了一群人,連夜印刷。”

“幸虧沒給逮著呀,”這下江山是真佩服了,不然哪還有什麼猴票了。

“說不怕是騙人的,但,當我看見自己印製的傳單漫天飛舞后,同志們瞬間就拔高了勇氣……一切都值了!”

江山:“值了!”

江山怎麼也沒想到,著名的“反飢餓、反內戰、反迫害,”的道具師,居然就是黃永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