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著一把花傘的劉曉慶,笑顏如花的白了江山一眼:“江大忙人,你要是再晚點出來,就見不著我們了。”

江山瞧著是挺驚喜的,但架不住嘴硬:“我要見你倆幹嘛?”

“嘿,”一直依在腳踏車後座上的陳佩思,跳了起來:“一會我們上國營飯店吃飯,你可千萬別跟著。”

“鬧了半天,原來是請我吃飯來了。”

“誰請伱吃飯了,美得你。”

“走走走,再晚會就沒坐了。”

打江山一回頭,瞧見笑得像朵花似的劉小慶時。

就已經料到,浦江汽水廠的那檔事,成了!

午後,廠長許豐田在電視臺簽完合同離開的時候,跟江山多提了一嘴。

出了門,他和葉經理馬上就會去聯絡劉小慶的單位領導。

爭取把事情給早點落實。

現在看來,劉小慶已經是知曉這事了,

人行道上的三個人,走一路聊一路。

兩個爺們的頭髮,給絲絲小雨生生逼出了些造型。

“江記者,你可真夠意思,”

當劉小慶獲知這一情況的時候,整個人差點沒激動的跳起來。

之前,在電視裡看見了一身時髦打扮的潘紅,款款走過弄堂、走進商場時。

她就開始饞這口了。

真得是好洋氣啊!

四處打聽後才知道,原來潘紅出演得這玩意叫作廣告。

自打她拍了這部幸福可樂的廣告後,不但將自己那堆狗屁倒灶的事輕鬆擺平。

還轉臉就成了炙手可熱的香饃饃。

好幾家文藝單位爭著搶著要。

不過,這些都不是劉曉慶羨慕的。

爭強好勝的她,只想讓自己什麼都走在其他女演員的前面。

所以,當她獲知幸福可樂的廣告編劇,是一位名叫江山的記者時。

立刻就鎖定了這位四處蹦噠的小夥子。

這一會,撐著一把花傘走在人行道上的劉小慶,時不時就會笑著看一眼江山。

“小慶同志,”江山實在無法忽視她的目光:“你老瞧我做什麼?”

“別緊張啊,”陳佩思打著哈哈:“我們又不是壞人。”

“就是,”劉小慶一雙眼繼續白他:“我正在想是在這謝你呢,還是一會上飯店謝你。”

“你想謝我什麼?”

“還裝,小姑可以去拍攝幸福可樂的宣傳畫,難道不是你推薦的?”

“小姑?”江山樂了:“小慶同志是你小姑?”

“江記者,你有所不知,”劉小慶老得意了:“我可是八一廠的老同志了,和佩斯他爸算是一個輩分,他不得叫我一聲小姑啊!”

“噢,你這麼一說,倒也合適。”

如今的單位,講究的就是個按資排輩。

當年,老藝術家陳強與田華一塊拍攝《白毛女》時,一聲聲小田華叫的老脆了。

可之後,陳強因為扮演了劇中黃世仁的角色,而大受牽連。

但,田華卻轉眼當上了八一廠的副廠長。

陳老師有兩個兒子,一個布達、一個佩斯。

為了能將被下放的二子調回城,一輩子沒求過人的陳強只好去懇求當年的小田華。

也就從那時起,田華前面那個“小”字,就再沒從他口中出現過了。

就這樣,陳佩思同志,順利拿到了八一製片廠的正式編制。

已經在國營飯店落座的劉小慶,為了不引人注意,故意尋了張角落的餐桌,還只能背向著群眾坐著。

“江記者,謝謝你,”她開心的舉起啤酒杯,道了一句:“來,我敬你一杯”

“那也得是你有成績,我才推薦得了,”

從不矯情的江山,爽快的乾了這杯酒:“對了,你倆就一直在電視臺門口等我來著?”

“感動吧,”

陳佩思上一個菜,吃一個,有速度有質量:“小慶她……”

“叫小姑。”

氣氛越好,輩分越小。

陳佩思這會沒搭理她,繼續說道:“小慶向幸福可樂的人,打聽到你在電視臺後,就拉著我上那找你去了。”

“瞧我這腦子,”劉小慶咧著嘴直笑:“到了電視臺大門口,又不知道你具體在哪?”

“於是,你倆就在門口等我了?”江山客氣道:“那這頓該我來請。”

“你別添亂啊,好好吃你的。”劉小慶一貫的大方。

“就是,人家這次可發了。“

“哦?”江山感興趣了:“幸福可樂不是和你們單位談的?”

“當然要和單位談,”這都是慣例,再紅都逃不掉:

“但許廠長另外獎給我個人三百塊錢高溫費。”

一想到這,劉小慶笑得更開了。

拍幾張照片就能得300塊錢,這可抵得上她半年的工資呢!

嘿,江山聽了後笑得直搖頭,看來這許廠長是領悟到了高溫費的精髓了。

下一秒,他趕緊提醒道:“小慶同志……”

“以後叫姐,”劉小慶大眼睛一瞪:“一看你就比我小。”

今年27歲的劉小慶,的確是比江山同志大。

“小慶姐,”江山叫得特順口:“這300塊錢的事,你沒對外人說吧。”

“就他和他爸知道,”劉小慶指了指陳佩斯,然後緊張道:“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沒事,”江山果斷道:“陳老師還是挺靠譜的。”

“那我呢?”陳佩思終於停下了筷子,一臉正氣。

“你就更不用擔心了,畢竟自己人嘛。”

“這話說得還差不多。”

繼續吃,繼續喝。

這一會,國營飯店的生意似乎已經到了高潮。

身穿白色工作服的服務員,每人都端著幾大盤菜來來回回穿梭著。

嘴裡不停的嚷嚷:“讓一讓,讓一讓,這誰的腳往裡挪挪。”

收銀臺那就更熱鬧了。

天氣太熱,很多老百姓提著暖水瓶上外面排著長隊買冰啤。

國營飯店裡排隊的人最少,但需要點一個菜打三升啤酒。

單買啤酒的怎麼辦?

沒事,總能遇上點菜多的那幾位,比如剛剛江山那一桌。

“佩思同志,我今年23歲,您呢?”

“我比你大兩歲。”

“那我得叫您聲哥,咱倆走一個。”

相比劉小慶,江山倒更願意和陳佩思深交。

“好啊,走一個。”

“陳哥,覺得拍廣告有意思嗎?”

“就劉小慶那樣的?抓瓶可樂,往那一站,傻不傻!”

劉小慶什麼話也沒說,笑眯眯的把他的碗碟一塊拿開。

“不過嘛,這也得分人,”陳佩思又悄咪咪挪了回去:“向小慶這麼漂亮的同志,還是相當可以的。”

“平面廣告嘛,”江山解釋道:“目前只能這麼拍。”

“換我就不這麼幹。”

“那你倒說說,換你該怎麼拍?”

“你就說在這國營飯店啊,”手拿一雙筷子的陳佩思,向周圍比劃了一下:

“比如,我說比如啊,一會你和小慶喝高了幹起來了,兩人一手拿一酒瓶,照著對方的腦袋就撲,

這個時候,我卻悠悠哉哉的坐在一邊,笑眯眯的拿著瓶幸福可樂,能想像是一幅什麼樣的畫面了?”

劉小慶一顆一顆嚼著花生米:“還什麼畫面?一會公安全給咱們逮起來。”

“我和小慶姐幹仗……”江山盯著右上角的天花板,使勁想像:“你在一旁喝可樂?”

“知道關鍵點在哪嗎?”

“在哪?”

“想想那個定格鏡頭,你倆拿著啤酒瓶幹仗,那啤酒不得從瓶子裡淌出來?而我不參與的原因,是捨不得手裡的幸福可樂……那畫面,好好想想?”

“明白了,畫面中面紅耳赤的我倆,酒瓶向外潑著,你笑眯眯的抱著可樂……”

“對嘍!”

“對什麼對,打架鬥毆根本就上不了檯面。”劉小慶一針見血。

“那不管,”陳佩思急了:“反正比你傻乎乎站那有意思。”

江山這會也在笑。

不過,他很快拿起酒杯和陳佩思碰了一下:“我也覺得有意思,但的確是不適合廣告宣傳畫。”

“哈,我也就是跟你倆瞎白活兩句,”陳佩思一口悶下了酒。

“不過,聽著倒挺有意思,你這套設計能讓整個畫面動起來,不錯……”

“是嗎?”

江山越想越覺得:“陳哥,你這想法很獨特啊,倒給了我一些靈感了。”

“真的假的,小江你不用哄他。”

江山這一會已經不再說話了,從隨身帶的揹包裡拿出了紙筆。

剛往桌上一擱,同桌的二位立刻幫著移菜、挪盤子。

手中的畫筆,飛快的在白紙上刷刷作響。

這一會的江山,彷彿已經和周邊的嘈雜隔絕。

落筆聲聲,勾畫不息。

他要趕在靈感尚未消失的片刻,將腦海中的構圖躍然紙上。

隨著時間的流逝,陳佩思已經瞧出了些門道。

哎呀,這好玩嘿!

左一叢、又一簇圍坐著的,可比他說得有意思的多。

最關鍵的,小江同志的設計,不會被逮起來。

越看,心情還越好,陳佩思忍不住笑了出來。

真不愧是專業的廣告設計師。

剛想開口誇幾句,卻被身旁的劉小慶搶了先。

“你畫得這是?孫猴子、還有哪吒,哈哈!”

“何止啊,你再仔細瞧瞧,”趴在桌子上的陳佩思,撅著個大屁股:“還有豬八戒、唐僧、太白金星……”

“我喜歡那熊貓,胖墩墩的抱著瓶可樂。”

“觀音菩薩才叫好呢,白玉淨瓶都變成幸福可樂了。”

“哈哈……還真是。”劉小慶笑著拍了下江山:“小江,你可真逗。”

“人家這才叫真功夫。”

“得了二位,”江山終於歇了筆:“可別再誇了,我還得多謝你呢陳哥。”

“謝我?”

“是啊,如果沒有你剛剛一頓提示,我也想不到這。”

此刻,國營飯店的方桌上。

一副全新出爐的畫稿,靜悄悄的擱在上面。

畫面上,有樹有石、有溪有草。

或坐或躺、或站或飄,悠悠哉哉的聚滿了人鬼寵神。

無論是西遊記裡的角色,還是動畫片裡的阿凡提與大熊貓……

各個手拿一瓶幸福可樂,樂呵呵的擱在大樹下、小溪邊,甚至白雲之上……

這是江山第一次,將動畫片裡的角色與商品互動的設計。

沒想到,呈現出來的效果令他格外滿意。

“不錯,真不錯。”

“嘖嘖嘖,”劉小慶忍不住撇嘴:“還叫咱們別誇,自己倒先誇上了。”

陳佩思幫著腔:“人家的確是畫得好,我瞧著都覺著逗。”

“是挺可樂的吧?”江山特滿意:“正好,這幅畫的寓意還挺符合商品的名稱。”

“這就算成了?”

此時的劉小慶,才意識到:“一副廣告宣傳畫就這樣誕生了?”

“這只是個大框架,回去後還得二改、三改。”

“我就說嘛,哪那麼容易。”

“小江,給我留個你的聯絡方式,以後咱哥倆有機會多交流交流。”

一見到江山的手藝,陳佩思愈發覺得該跟這樣的朋友捆緊嘍。

“江山,提到可口我倒想起件事,”

“什麼事?”

這一會的劉小慶,總覺得該將一件事告訴江山:

“那天你離開陶然亭公園後,有一位男同志走過來向我們要了一瓶幸福可樂。”

“噢,”江山點點頭:“估計是天太熱了,向你們討口冰水消消暑。”

“不是那樣的,”劉小慶歪著下巴,凝著眉,一份思考的模樣:“他和劇組的同志聊了很多。”

“沒錯,”這一會,陳佩思也想起了這事:

“那人說自己是重-慶汽水廠的領導,過來燕京的出差,咱們手裡的汽水他從來沒見過,就想買一瓶嚐嚐看。”

“重-慶汽水廠?”

喃喃自語的江山,隨後目光一明。

原來是他啊!

看來這個世界的程序,還是出現了一些偏差。

如果沒估計錯的話,陳佩思口中說得這人,應該就是重-慶“天府可樂”的創始人李培全了。

1979年,從部隊轉業到重-慶汽水廠的李培全,四處尋找可以令廠子扭虧為盈的新品種汽水。

直到他在燕京的華僑商店,買到了一瓶可口可樂時。

他終於意識到,這,就是自己要找的新品種。

國人都說可樂有一股子中藥味,其實天府可樂還真就是一款含有中藥的可樂。

當時,李培全在決定研究可樂配方時,聽說國家壓在中藥庫裡的白勺,每年報損高達4億元之巨。

於是,就開始嘗試在可樂配方中新增中藥白勺。

這一無意之舉,立刻將天府可樂推上了保健飲料的寶座。

只可惜如此出色的產品,最後也難逃被百事可樂雪藏的結局。

“小江、江山,”陳佩思伸手在江山眼前晃了晃:“想什麼呢,你喜歡的糖醋排骨上來了。”

瞬間回過神的江山,看了看日後同樣也將被冷藏的國寶級笑星。

隨後微笑著先給對方夾了一塊排骨:“陳哥,什麼時候上浦江來,我領你好好轉轉。”

“好啊!”

“我也要!”

“全都來才叫好呢,我等著你們!”

江山嘟囔著嘴,忙個不停。

還真別說,當今這年代的排骨可真叫人著迷!

浦江城,東方都市報社的總編室裡。

這一會,正在召開編前會。

“昨天,高考一開考,咱們當天就把報紙的印刷量提高到了15萬份,”

新聞部的主編榮斌,正在作彙報:“截止今天下午,15萬份的《東方都市報》已經全部售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