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橫翻手,再次取出幾塊銀元。

塞到巡警的手中,笑道:“剛剛在那邊遇到一位朋友,也是你們巡警隊的人。

“正好讓他帶我過去,就不勞你跑一趟了。”

巡警看了看沈重陽。

有心提醒一下羅橫,這位就是個賭鬼。

不過想想還是算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感受著掌心裡,銀元的數量,喜笑顏開的感謝著離開。

“走吧,現在你帶路,先去一趟監獄辦點事,然後再去找那些清廷的殺手。”

羅橫輕笑著,衝沈重陽示意。

沈重陽神情有些恍惚的走在前面。

很快兩人便到了巡警司關押犯人的監獄內。

沈重陽只是在門口,跟守門的紅毛廓爾喀打了個招呼。

報出史密夫的名頭,便被允許進入。

不過與佛山知府衙門不同的是,這回羅橫沒有被允許直接進入監室。

而是被指到院子角落,一塊空地上等候。

高高的圍牆角落,七八米高的哨塔上。

廓爾喀軍警調動著槍口,有意無意的指向這邊。

讓羅橫下意識的眯了眯眼。

“別擔心,只要你們一直保證在鬼佬的視線內,他們不會管你……”

從得知老婆離開自己的原因之後,一直沒有吱聲的沈重陽,這時忽然出聲。

羅橫笑著點了點頭。

雖然現在傷害減免已經加到160點,身體的恢復力,還有面對傷害時的減輕都遠超常人。

普通的刀箭已經無法突破羅橫體表的防禦。

搞得羅橫有時候都有點小衝動,想試試身體對子彈的防禦效果。

不過那也就是偶爾一點小念頭而已。

羅橫可不會真的去自找苦吃,讓人拿槍崩自己的。

很快在兩名廓爾喀軍警的押解下。

三個中年男人,被帶了過來。

兩名廓爾喀站到羅橫面前。

沈重陽看了羅橫一眼。

見他沒有動作,小聲提醒道:“給點好處,這兩個阿三會給離開,給你們談話的時間。”

羅橫怔了怔。

倒不是他捨不得出這個錢。

只是本來以為有史密夫的面子,只是見個犯人而已。

前後已經花下去幾百銀元,在佛山知府衙門見空空真人,都沒花這麼多啊。

不過就算羅橫知道,自己隨便找一個巡警,雖然也能疏通門路,讓自己見到義和拳的壇主。

他也不會這麼選。

直接找史密夫,與找普通的軍警,最大的區別就是時間。

這點小錢,羅橫並不在乎。

反正達到自己的目的就夠了。

遞出幾塊銀元。

兩名廓爾喀立即咧嘴笑哈哈的離開。

羅橫看了眼沈重陽,見這傢伙已經識趣的走到一旁院牆邊。

掏出一盒皺巴巴的捲菸,跟那兩名廓爾喀有說有笑的吸起來。

這才轉頭看向雙手被反剪在背後,腳上還掛著手臂粗的大鐵鏈的三位壇主。

笑問道:“三位怎麼稱呼?”

“我是袁龍,你是什麼人?”

三人中,身材最瘦的男子出聲發問。

羅橫笑道:“佛山羅橫。”

“佛山羅橫?沒聽說過,你找我們什麼事?”

發話的還是為首的袁龍。

羅橫輕笑:“明人不說暗話,我對三位所會的神打術頗有興趣,這次特地趕到港島見你們。

“就是希望瞭解一下神打術的奧密……”

“哼,居然窺伺我們教內至高秘法,你是痴心妄想!”

三人中,身材最胖的那一個忍不住出言嗆聲。

羅橫不以為意,只看著為首的袁龍。

嗤笑道:“你們被英國人抓住,是要交由清廷處置的。

“以你們的身份,落入清廷手中,會是什麼下場,相信不用我提醒你們吧?”

三人齊齊變色,袁龍下意識的看了眼那邊的廓爾喀軍警。

放低嗓門問道:“我們告訴你神打術的秘密,會有什麼好處?”

羅橫笑道:“我喜歡和聰明人說話。

“你們教我神打術,我幫你們出去,反正大家都對清廷沒什麼好感。”

袁龍沉聲道:“我們憑什麼信你?”

羅橫點了點頭:“確實,空口無憑,要不這樣吧,只要你們答應,毫無保留的將神打術教給我。

“我先想辦法帶你們離開這裡。”

三兄弟面露狐疑。

其中身量最高,一直沒有出聲的那位,忍不住問道:“你就不怕我們出去後會反悔?”

羅橫彷彿聽到什麼笑話。

戲謔的看著三人:“我會給你們一個無法拒絕的條件,相信你們不會反悔的。”

這人眼神閃了閃,扭頭看了眼另外兩人。

微微點頭:“那好,就這麼說定了,在下袁虎,這位是我三弟袁豹,我們答應你。

“只要你能幫我們三人從這裡出去,我們就把神打術教給你,保證不會有任何隱瞞。”

羅橫滿意點頭。

這次的目的算是達到了。

其實,他本來是想直接就在獄中,使點手段逼三人交代的。

但是臨時又改了主意。

既然天下烏鴉一般黑,這些廓爾喀軍警,和清廷的人一樣貪錢。

花點銀子將這三人撈出去也不錯。

以自己在沙河鎮所做的那些事,雖然已經走了佛山知府的門路。

但是也隱瞞不了多久。

等清廷注意到沙河鎮,到時候不免又有麻煩找上門。

還不如給清廷找些其他的樂子。

轉移一下注意力。

不過這些暫時倒不必考慮那麼多。

算一步閒棋吧。

“那就這麼說定了,三位安心等上兩日,相信你們很快便可重獲自由。”

羅橫輕笑著丟下一句。

招呼上沈重陽。

離開監獄。

繼續由沈重陽帶路,去他住的地方守株待兔。

其實,羅橫此時已經想起來。

閻孝國帶著慈禧調撥給他的三百精銳殺手。

應該是隱藏在九龍城瘵中的。

值得一提的是,按清廷與英國人簽訂的條約。

將港島租給英國人時,九龍城瘵這個地方,是保留主權的。

也就是說,九龍城瘵名義上,還是由清廷管理。

只是慈禧那個老孃們,整個港島眼都不眨就能答應劃給人家。

城瘵那麼芝麻粒的地方,根本就沒在意。

也沒有派遣官員管理。

導致那裡實質上已經成了一個無政府的三不管狀態。

後世港島很多影視劇中,對那個地方都有刻畫,城瘵都是港島最混亂的地界。

而且,九龍城瘵在這年頭,還保留著城牆與碼頭。

可以說是界中之界。

整個城瘵總面積那麼大,房子又沒有規劃,建得亂七八糟的。

閻孝國帶著三百人,躲在城瘵中。

羅橫想要找出來,還真不是短時間內能辦到的。

還是守株待兔的好。

沈重陽在前面帶路。

羅橫悠閒的跟在他身後。

走在港島的街頭,看著那些或留著辮子,穿著傳統。

或剪著新式髮型,穿一身學生裝。

亦或還有著長衫,卻一頭金毛的鬼佬洋人。

整個港島,這個時代就是一副大雜燴的四不相。

羅橫頗有些感懷。

這個城市,就是當今華夏的一個小小縮影。

天地鼎革在即。

接下來便是長達半個世紀的亂世銅爐!

正邊走邊打量著街邊的景色。

忽然角落地面上,一個蓬頭垢面的乞丐,吸引了羅橫的視線。

下意識的邁步上前,走到乞丐身邊。

羅橫低頭打量了一眼。

不過對方身上一股難聞的氣味,讓羅橫下意識的皺眉。

發現羅橫沒有跟上來。

沈重陽下意識的走過來,張口想要說話。

羅橫一抬手,示意他別出聲。

饒有興趣的打量著地上的乞丐。

這傢伙身上衣衫破舊髒汙。

一股臭豆腐發酵後的味道,直衝腦門。

導致路過的行人都會避開他這個角落。

成群的蒼蠅繞在周圍,感覺就是將這乞丐當作溫床。

但是羅橫卻敏銳的注意到,所有的蒼蠅,都只是落在他的衣服上。

沒有一隻會落到乞丐裸露在外的手腳和臉上。

蒼蠅根本沒有直接落到他的面板之上……

在武道界一直有句話,蚊蠅不能落,片羽不加身。

這句話其實就是在說,化勁宗師氣勁貫通全身。

周身面板敏感無比。

蠅蟲之類的落到面板上,體內氣勁會自動做出反應,哪怕沒有刻意控制。

氣勁也會驅逐靠近面板的蠅蟲,使其不能近身。

這一點,羅橫可是深有體會。

此時他站在乞丐身邊。

那些蒼蠅也無法落到自己身上。

這街頭之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幾乎所有人都對角落裡的乞丐避而遠之。

又有誰知道,躺在這裡的,居然會是一位放眼江湖,都堪稱絕頂的化勁宗師?

“劉公子?”

羅橫緩緩蹲下身,輕笑出口。

乞丐雙眼睜開一條縫,再次看了眼羅橫,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你是誰?”

聲音渾厚,底氣充盈。

後世羅橫曾在網上看過一些評論。

很多人猜測,這位劉鬱白劉大公子,渾渾噩噩蹉跎了十年,還吸鴉片煙,把身體搞垮了。

要不然以他的功夫,頂峰時期。

絕對能一個人碾壓全場。

羅橫從前也覺得有幾分道理,只是自己真正突破化勁之後,才明白這些認知有多麼的淺薄可笑。

武者之所以突破化勁之後,便可稱為宗師。

最大的原因就是。

化勁之後,力從心發。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功夫已經脫離了普通人的範疇。

邁入了另一個層面。

更多的不再是依賴身體的力氣。

而是心力意念御使身體。

說的簡單點,化勁之前。

無論是明勁也好,暗勁也罷。

你一拳打出去,那是骨骼,筋膜,肌肉發力。

八極的力從根起也好,太極的力道圓融也罷。

其實說到底,都只是調動身體結構,打出最大的力氣的一種手段。

但是出神入化,突破化勁之後。

力從心起,可不是從心臟發出的力氣。

人的心臟才拳頭大小,全他媽肌肉疙瘩,又能發幾分力?

這個心,指的是意念。

或者說是武道神意更準確些。

之所以明經圓滿,暗勁圓滿之後,還必須悟出自己的武道意志,才能步入化勁。

就是因為如此。

意念一動,力從心發。

步入化勁宗師,人便可以無病無災,活過一百四五十歲。

身體就算是破成篩子。

只要武道意志不破,照樣能爆發出巔峰戰力。

也就是說,只要達到了化勁,戰力永遠就是巔峰,只要沒有受致命打擊,當場死亡。

戰鬥力就是固化的!

唯一的區別只在於。

有些人的身體好,支撐武道意志發力的時間就長。

像劉鬱白這樣的情況,全力之下最多也就堅持個十幾息,恐怕就把體內僅存的那點精氣耗乾淨了。

到時候都不用敵人動手,他自己也得倒……

見劉鬱白對自己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羅橫招手,將沈重陽喚了過來。

遞給他一塊銀元。

輕聲笑道:“你去前面,幫我買兩壺酒來。”

沈重陽古怪的看看羅橫,又看看地上的劉鬱白。

捏著銀元轉身些街口的酒鋪走去。

羅橫的輕微潔癖,實在有些難以忍受劉鬱白身上的味道。

索性走到他對面,找了塊看起來乾淨的石頭,坐的離他遠了些。

輕笑道:“劉公子,不介意陪在下喝點吧?”

劉鬱白終於緩緩抬起頭,看著羅橫。

數秒之後,才開口道:“你想要什麼?”

羅橫輕笑:“你這個樣子,又能給我什麼?

“不過江湖相遇,難得見到宗師之境的朋友,喝點酒聊聊天而已。”

劉鬱白怔了怔。

嘴角抽了抽,灑然一笑。

“你說的對,我如今這模樣,也沒什麼讓人覬覦的。”

這時,沈重陽抱著兩隻小酒壺,快步走了回來。

“上好的高梁酒,這是找您的錢……”

將酒遞給羅橫,沈重陽攤手將零錢遞到羅橫面前。

羅橫擺手輕笑:“你留著吧……”

看也不看,甩手將一隻酒罈直接朝著劉鬱白拋去。

劉鬱白躺在地上,單手一伸,準確接住酒罈。

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

咚的一聲,壇口的木塞彈出。

對著壇口便灌了一大口。

羅橫也學著他的樣子,掌心勁力微吐。

彈出木塞,灌了一口酒。

眉頭挑了挑,將酒罈放在一邊地上。

笑問道:“劉公子可願搭搭手?應證一下功夫?”

劉鬱白看也不看羅橫。

只當沒有聽見,繼續大口喝著酒。

羅橫不以為意。

自顧說道:“你一身功夫,可是你們老劉家的祖傳。

“真就甘心這麼斷了,隨你帶到土裡去?”

劉鬱白猛的轉頭,看向羅橫:“你究竟是誰?”

羅橫輕笑。

這個劉鬱白就是個情種。

喜歡上自己老爹的女人。

但是又掙不開世俗的束縛。

最終氣死了自己的老爹,自己又沉淪自責。

那話怎麼說的來著。

同樣是高空墜物,牛頓想到了萬有引力,而西門大官人卻想到搶別人老婆。

在羅橫看來。

劉鬱白喜歡女人沒有錯。

喜歡上老爹的女人也不算錯。

畢竟又不是親媽,只是小老婆而已。

其實在這年頭,雖然理教大防。

但是私底下,那些大宅門裡,比這腌臢的事兒可太多了。

劉鬱白錯就錯在自己太蠢。

把事情鬧得人盡皆知,還自以為是情聖。

到頭來害人害己而已。

“我剛剛說了的,佛山羅橫!一個習武之人而已。”

羅橫輕笑,看著劉鬱白,輕輕搖頭。

這傢伙就算因為武道意志,還有幾分戰力。

其實也已經廢了。

在羅橫這樣的同境界高手面前,撐不下幾招。

只是前世看電影的時候,劉鬱白死時那種悲壯。

給羅橫留下的情懷太深,使得羅橫想要借應證功夫的由頭。

試試能不能喚醒他的求生欲罷了。

不過羅橫終究不是聖母性格。

這種事,偶爾為之,就跟有人路過公園,偶爾喂喂流浪小動物一個道理。

真讓他將救流浪小動物花費心思,羅橫是不願意的。

眼看劉鬱白手中酒罈滾落。

發出空壇的脆響。

羅橫腳尖一勾,將自己的酒罈踢了過去。

劉鬱白再次準確接下,仰頭灌了一大口。

忽然扭頭看著羅橫,輕聲問道:“你想學劉家的扇法?”

羅橫下意識的眯了眯眼。

笑道:“你願意教?”

劉鬱白的臉上,扯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忽然搖了搖頭:“劉家的七十二路扇法,我早已忘了……”

羅橫無語,尼媽這不是有病麼?

隔這兒逗哥們耍樂是吧?

不過轉念一想,這傢伙可不是有病麼?

為了一個女人,鬧的家破人亡。

堂堂武狀元,流落街頭成了乞丐。

果然抽大煙對腦子不好。

卻見劉鬱白又躺回到地上,雙眼看著天空,眼神迷離。

灌了一口酒,呢喃著:“你說男人喜歡女人有錯麼?”

羅橫搖頭:“我這人做事,從來不問對錯。

“你喜歡女人喜歡就是了,何必管什麼對與錯?”

劉鬱白又灌了口酒,搖頭道:“你不懂……”

羅橫被這傢伙逗樂了。

嗤笑道:“呵呵,看你這話說的,邏輯直腸通大腦似的。

“愛情不就是荷爾蒙一分鐘的盪漾麼?我他媽跟你說這些,你也不懂。

“你現在被自己弄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你覺得自己是懲罰自己?還是在贖罪?

“這樣能讓你心裡好受點兒?還是讓你九泉之下的父親和後媽好受點兒?”

羅橫這番話說完。

劉鬱白單手在地面一彈,身體猛的從地上躍起,只一步便跨到羅橫面前。

與羅橫四目相對。

眼中血絲密佈,聲音森冷:“你說什麼?”

這番動嚇得一直站在一旁的沈重陽一跳。

以往他也曾打這一片路過。

不是第一次見到常年躺在大煙館門口的這個乞丐了。

實在沒想到,這個邋遢的乞丐。

居然有這麼好的身手?

羅橫卻是輕笑:“怎麼?你他媽不是醉生夢死,生無可戀麼?

“說兩句就受不了了?你這副鬼的樣子,自畫像就是全家福,團圓飯一個人就能吃了,是不是覺得自己挺灑脫啊?傻吊……”

“你找死!”

劉鬱白終於忍不下去。

抬手一掌橫掃向羅橫面門,顯然是想給感謝羅橫嘴太臭,想賞他一個大嘴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