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提到了表弟,焦大哥的臉色就一直很不好。

焦大嫂把他們拉進了屋裡,忙著去盛麵湯。

梁垣雀過去幫忙,小聲地在焦大嫂這裡先問個底兒,

“大嫂,表弟…是出什麼事兒了嗎?”

如果事情很嚴重的話,那他待會兒可得小心這說話。

“嗨呀,仔細說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兒,”焦大嫂嘆了一口氣,“他這人就是不孝,你大哥又是很講究這方面的人,所以心裡一直過不去。”

房間就這麼大,焦大嫂的聲音稍微一沒收住,身後的焦大哥就聽見了,

“哼,百善孝為先,不孝還能不是大事兒麼?”

“是是是,不孝這事兒誰聽了都覺得生氣。”梁垣雀趕緊端著碗過來安撫他。

焦大哥見他是站在自己這邊的,心情就舒坦不少,對梁垣雀就更近乎了一分,拉著他開啟了話匣子。

焦大哥說,他的舅媽來歷有些傳奇,為什麼這樣講,是因為她可以說是“從天而降”。

焦大哥的舅舅姓龐,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早年娶過一房媳婦。

可惜頭一位舅媽福薄,在生產的時候喪了命,連孩子也沒保住。

龐舅舅從此就打了多年的光棍,把下面的弟弟妹妹們都拉扯長大,直到有一年,他上山撿柴火,在一條山溝裡發現了一個女人。

這就是焦大哥他們口中的舅媽。

這個女人衣衫單薄,還帶著一個剛出生的嬰孩,龐舅舅看他們可憐,就把他們揹回了家。

女人稱自己是外地人,家中原本也還富裕,可惜後來遭了匪患,只有她跟孩子活了下來。

她看龐舅舅是個老實善心的人,願意留下來跟他一起生活。

二人就這麼結為了夫妻,龐舅舅很是尊敬這個知書達理的媳婦,對她帶來的孩子也是視若己出,所以夫妻二人感情一直很好。

舅媽想要送兒子去城裡讀書,舅舅也很支援,覺得讀書是件好事,即使學費對一個莊稼漢來說略顯高昂,也咬牙把兒子送進了學校。

這個兒子,就是讓焦大哥提起來就生氣的表弟。

他剛進城唸書沒多久,龐舅舅就得了急病離世,此後,就剩下了舅媽一人含辛茹苦的扶養他。

舅媽的身子也很柔弱,幹不動農活,就拼命的做些繡活拿去鎮上賣,平常還要插空去給人幫忙洗衣縫補做貼補,日子過得非常辛苦。

舅媽是一個對孩子非常親切的人,在她最苦的時候,時常也還惦記著焦大哥兄弟,為他們煮飯,提醒他們添衣。

焦家父母也過世之後,焦家二兄弟一直被舅媽照拂。

對於此,焦大嫂也是贊同的,在她過門之後,舅媽對她也是親切溫和,她一點兒做媳婦的苦都沒吃過。

有時候她跟焦大哥有些口角,舅媽也會護著她,教育焦大哥愛護媳婦。

焦大嫂講到這裡,想起舅媽已經過世,就忍不住想流淚。

焦大哥一家跟舅媽很親,跟舅媽家的表弟自然關係也不錯。

而跟表弟的關係惡化,就是從舅媽的死開始的。

表弟唸書念得很有成績,讀完小學之後,舅媽決定讓他繼續深造,即使砸鍋賣鐵,也把他送進了大城市裡的中學。

有一日他放假回來,舅媽關上門不知道跟他聊了些什麼,他哭著摔門而去。

過了一段日子,他再次回來,已經不再是學生的打扮,穿金戴銀的,一副衣錦還鄉的模樣。

當時焦大哥還沒跟他細聊,他就被舅媽拽進了屋子裡,二人又關起門來,爆發了劇烈的爭吵。

舅媽被氣病了,表弟卻說自己還有重要的事情做,就留下了一些錢財和一個聯絡地址給焦大哥,讓他幫忙照顧母親,自己則匆匆離去。

一病如山倒,舅媽的病情越來越嚴重,眼看就是出氣兒多進氣兒少。

焦大哥寫了信,寄給了表弟留下的地址,卻封封都是石沉大海,毫無迴音。

起先,焦大哥以為他很忙,沒有時間回信,也許他忙完了就會回家來。

可直到後來,舅媽離世,焦大哥在悲痛中寫信告訴他這個訊息,他仍然是沒有迴音。

連自己母親過世都不肯回家來一趟,焦大哥這下明白了,這個混賬是打定主意要跟家裡斷絕關係。

都說人有錢了就變心,他還是第一次見發財之後不要自己老孃的。

舅媽這輩子為了養活他那可謂是萬分辛苦,他這種行為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從那時到現在,焦大哥再也沒見過表弟,聯絡也聯絡不上,每次想到他,都是一肚子氣。

聽完焦大哥的講述,梁垣雀眯了眯眼睛。

把林家跟焦大哥的敘述一對比,幾乎可以確定,焦家這位傳奇的舅媽,就是被林家扔出來的莫大小姐。

看來梁垣雀之前的推測沒有錯,莫大小姐生產的時候並沒有真的死去,也許她只是暫時失血休克,被林家誤認為已死,匆匆丟了出來。

結果不僅她沒死,連她生的那個男嬰,也順利長大成人。

她也許是害怕身份流傳出去,會引來林家的二次滅口,所以對龐舅舅謊稱了一個身份。

“焦大哥,你舅媽有沒有說過自己的姓名?”為了以防萬一,梁垣雀還是問了一句。

焦大哥想想,搖了搖頭,

“沒有,舅舅一直管她叫媳婦兒,我們就一直管她叫舅媽,她從來沒有對我們提過自己的姓名。”

一旁的焦大嫂聽了也點點頭,

“是啊,之前我們倆聊天的時候,我也好奇問過,但舅媽說提起來就想到從前的傷心事,所以不想提,讓我就當她沒名字吧。”

雖然不知道這位“舅媽”叫什麼,但就這副極力掩飾的架勢,更加讓梁垣雀確定,她就是莫大小姐。

焦大哥的話裡還提到,他的表弟後來被舅媽傾盡全力送進了大城市的學校,這不免讓梁垣雀想到了那枚錫扣。

如果那真的是學生制服上的扣子的話,那表弟也許並不是拋棄他的老母親,而是隱藏起身份來,去伺機復仇了!

那年,舅媽關上門來跟他講的,也許就是他的身世,和這一段悲慘的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