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叫花雞”版本的烤魚外面裹了一層厚厚的觀音土外殼,魚腹裡面又塞滿了注入蘿蔔片香菜豆芽之類的蔬菜,所以比另外酥脆版本的烤魚要晚熟得多。

見烤魚一時半會兒不能烤熟,蘇青鸞乾脆先給大家一人盛了一碗魚湯暖暖身子。

魚湯裡面放了很多薑絲,都被蘇青鸞切得十分細密而均勻,這樣生薑的辛辣味道能夠充分釋放到魚湯裡面,而生薑原本的味道就會減弱很多,吃著更像是帶著一點點姜味兒的別的蔬菜。

魚肉被蘇青鸞分成了幾塊,魚腹給了兩個小的,剩下的三個大人吃刺相對比較多的魚背和魚尾。

不過很顯然,三個大人吐魚刺的本事都是十分熟練,尤其是蘇廣福,雖然平素不善言辭,不過挑魚刺舌頭卻是一把好手——不管多麼細密的魚刺藏在魚肉之中,只要經過蘇廣福舌頭一抿,那魚刺上面的肉都不帶剩下一點兒肉星子的。

蘇青鸞十分懷疑,她家阿爹上輩子是不是什麼貓科動物,那舌頭上都有倒刺兒的。

不過很顯然蘇雪雁和蘇玄鶴這倆小傢伙對於挑刺這件事情的業務還不熟練,即便是全家已經把最好挑刺的部位留給他們,還是免不了偶爾被魚刺扎一下。

“還是烤魚好……”蘇玄鶴撇撇嘴,“一口酥掉渣,連魚刺都不用挑,只用吐掉最大的魚骨頭就好。”

這一次難得蘇雪雁也外粉直白同意阿兄的話,點頭如搗蒜,“阿姐,不然我們以後吃魚都吃這種烤魚吧!”

蘇青鸞無奈地點了點妹妹的鼻尖兒:“如果每次都吃這種烤魚,那你阿姐我都得變成八爪魚才能供得上你吃啊!”

“什麼是八爪魚?”蘇雪雁睜大黑葡萄一樣的眼睛,滿是疑惑。

蘇青鸞這才想起來,按照這時代的訊息流通水準,估計花溪村這種遠離海邊的人一輩子都沒有聽說過什麼八爪魚。

於是她略略地形容道:“是生活在水中的生物,有八條腿,每條腿上面有吸盤長著大大的腦袋……”

蘇青鸞對於八爪魚的形象已經是見怪不怪了,但是她還是低估了“未知海洋生物”對於這個時代的人,尤其是小孩子的衝擊力。

只見蘇雪雁已經渾身顫抖地縮入了旁邊楊氏的懷中:“阿孃,水裡面竟然有這麼可怕的怪物,我去小河邊玩兒會不會被怪物抓走?”

蘇青鸞哭笑不得:“八爪魚只生活在海中,而且也不是怪物,還能吃呢。”

“什麼是‘海中’?”

“就是一片很廣闊的水域,距離咱們這裡很遙遠呢。”聽到“很遙遠”三個字,蘇雪雁鬆了一口氣。

蘇玄鶴其實自己也嚇得夠嗆,但是他只是暗自用力抓住衣角,沒有找阿爹阿孃撒嬌。聽說那可怕的八爪魚竟然能吃,於是感嘆道:“我雖然聽周夫子說過有海,不過從來不知道海里面還有這麼奇怪的魚,阿姐你懂得真多!”

蘇青鸞:……其實八爪魚也不是什麼魚類……但是她十分明智地決定忽略這個問題,不然要解釋的東西就越來越多了。

不過對於所謂“懂得多”,她還是有必要維持一下失憶人設的:“其實這些都是在沐先生那裡借來的各種各樣的雜書裡面記載的——沐先生家真的有好多書。”

聽到是沐先生的書裡看來的,全家人立刻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讓蘇青鸞不由得腹誹沐行之“博聞強識”的印象估計都能化成思想鋼印打在村人心裡了。

蘇青鸞分給大家一人一大碗的魚湯,喝得全都見底了,這邊另外一個版本的重口味烤魚才在蘇青鸞不停地“檢驗”之下終於宣佈可以“出鍋”了。

蘇青鸞建議道:“反正只有幾隻烤魚沒吃,還有半鍋魚湯沒有喝,咱們乾脆把烤爐撤掉,直接去屋內吃怎麼樣?”

現在太陽已經下山,原本因為陽光而增添的一絲溫暖徹底消失不見,反而是北風愈發瘋狂地致力於給每個人無數大逼鬥,讓人愈發感覺食不下咽。

大家都覺得這主意不錯,於是幾人快速分工合作,收屏風的收屏風,滅爐子的滅爐子,即便是最小的蘇雪雁,都忙著把盤盤碗碗往屋子裡一趟一趟的搬運。

很快幾人便圍坐在溫暖的室內,把狂吼的寒風關在了門外。而內室火炕的溫暖和背後炭盆的熱量,都讓這個屋子裡面變得更加溫暖。

觀音土是一種陶土,質地非常細膩,但是炭火這樣慢慢炙烤,完全達不到燒製陶器需要的溫度。

所以即便是被放在火上烤了半天,外面一層觀音土也不是特別堅硬,輕輕一掰,就從中間碎裂開來。

瞬間,大量香辛料和魚肉積攢的香氣立刻撲面而來,衝擊著每個人的味覺。

更妙的是,因為陶土的粘性,把最外面一層的香辛料幾乎全都連帶著扯了下來,這樣蘇青鸞甚至不用花心思再去挑揀那些小顆粒的香辛料了。

蘇青鸞把烤魚推到了爹孃的面前:“來嚐嚐這條味道如何?不過可能有些辣!”

楊氏笑道:“天冷的時候正好吃些辛辣的暖身子。”於是用筷子夾了一口魚肉,隨即眼前一亮。

蘇青鸞自己嚐了一口,也點點頭:雖然少了之前那種烤魚的酥脆感,不過因為大量使用香辛料,味道更加麻辣鮮香,層次豐富,果然這樣的重口味才適合她。

嚐了一口魚腹裡面的豆芽菜,也是吸收了魚肉的鮮美和香辛料的辛辣,甚至有那麼點兒麻辣香鍋的意思了。

看著爹孃和阿姐吃的津津有味,兩個小的也坐不住了,有些躍躍欲試。

不過蘇青鸞很有前瞻性地把兩碗魚湯預先擺在了旁邊。

結果自然不用多說,兩個小傢伙被辣哭了,魚湯灌了一肚子,整晚上都在跑茅房。

這樣的日子平淡而溫馨,蘇青鸞幾乎快要適應了這種一家人圍爐夜話的生活狀態。直到這一天,她早晨起來想要推門出去,卻發現門似乎從外面上了鎖一樣推不開。

然而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她的房門在外面是沒有鎖的。

從房門出不去,蘇青鸞把窗戶上的封條拆了下來,掀開窗子,然後她驚呆了——外面積了一層厚厚的雪,已經和窗戶下沿快要齊平了!

難怪退步開門了——這麼厚的雪堵在外面,能推開門才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