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武看著匆匆離開的林玦,又看到一臉壞笑的軒祥,不解道:“祥爺爺,您跟林村長說了什麼他嚇成這樣?”

軒祥一臉笑意道:“當然是好事啊,可惜,他參不透。”說著,就自顧自地回臨濤館吃飯喝酒去了。

石臨濤聞言輕笑,他自然是聽到軒祥說的什麼,可這事他作不得數,得自家媳婦說了才算。他看著石武的一幫子小朋友,親切道:“你們留下來吃飯吧,叔叔做的菜還可以。”

軒浩然自是不想客氣,奈何小乖先開口道:“謝謝叔叔了,我爹爹已經燒好了飯菜。明日我帶點魚過來看小武哥哥,到時候再吃不遲。”

軒浩然方才知道石武原來傷的這麼重,心裡有些難過,也就沒了胃口,附和道:“嗯,我們明日來看小武的時候再吃。”

石臨濤見此也就不再多勸,跟石武吩咐了幾聲就回去忙活了。

見大人們都走的差不多了,小乖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小武哥哥,你痛不痛?”

石武怕她傷心,無所謂地拍了拍胸口道:“不痛,我這身板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上可上山打虎,下可入海捉鱉。好著呢!”

軒浩然見石武這般說話,也當石武無恙地拍著其胸口道:“那是!也不看看他是誰的兄弟!我們風雲雙俠豈是浪得虛名!”

這兩下拍的石武那叫個氣血翻騰,痛不欲生啊!他還得強作鎮定道:“你們快回去吃飯!明天中午讓我爹給你們做一頓好吃的!”

就在他們幾個依依不捨地告別後,石武終於忍不住蹲下來倒吸了幾口涼氣:“痛痛痛痛痛!”他本想罵軒浩然幾句的,可一想到他為了自己,居然敢衝出來對著林家村那老頭一陣怒喝,心裡還是湧過陣陣暖意。

“怎麼啦?撐不住了?”秀翎一襲白衣,一手撐著腰一手撫著隆起的肚子出現在石武身後。

石武苦笑道:“孃親你就別笑我了。”

秀翎牽起石武的手道:“好啦好啦,回去吃飯吧。”

石武站起身來,突然問道:“孃親,爹到底是什麼人啊?”

秀翎想了想道:“其實我也不太清楚,以前好像是你們口中說的官家中人吧。”

石武立馬來了興致道:“那我豈不是名門之後?”

秀翎鄙夷地看著石武道:“看把你給美的。”

“孃親你就再跟我說說唄。”石武懇求道。

秀翎無奈道:“你先去吃飯,下午休息會,晚上我們邊吃桃子邊說就是了。”

“好的!”石武滿口答應。

其實即便石武不答應,他也起不來,吃了午飯之後他沾床就睡了。內息紊亂的他更是一覺就睡到了晚上。

是夜,月朗星稀,秀翎與石武各自坐在屋前竹榻之上,身旁放著的正是一大一小兩隻仙桃。

“好些了嗎?”秀翎關心道。

石武點點頭道:“睡了一覺好多了,胸口也不怎麼疼了,淤血也退了好些。”

“孃親,你說我是不是萬中無一的練武奇才!”石武突然激動道。

秀翎敲了敲石武的小腦袋,嘆氣道:“都怪你爹爹幫你取了這個武字,現在一門心思都在什麼練武奇才上了。”

石武不以為意道:“孃親不是說過嘛,人間最得意,不過心中念。我覺得要是我能去闖蕩江湖,肯定能成為一代大俠!”

秀翎道:“大俠就這麼好玩麼?”

“啊?孃親難道不是因為爹爹是大俠才嫁給爹爹的?”石武問道。

秀翎回道:“自然不是。我遇見你爹爹的時候,根本不知道他是誰。說句實在話,那時候的孃親真的沒看上過誰,即便是有意的那位,也僅僅是敬仰之意,不存有愛慕之情。”

石武輕拍了拍胸口,慶幸道:“還好還好。”

秀翎不解道:“還好什麼?”

石武回道:“還好孃親後來想明白了呀,不然也不會有我和未來的弟弟或者妹妹了。”

“討打!”秀翎嗔怒道,“你這孩子有時候很乖,乖到我不想你這麼乖。有時候又很欠收拾。哎,人吶,真是複雜。”

石武不明白道:“孃親你在說什麼?小武聽不太懂。”

秀翎作罷道:“聽不懂也好,這麼小聽懂也不是什麼好事。”

石武“哦”了一聲,繼續道:“孃親還沒說爹爹以前的事呢。”

秀翎話歸正題道:“你爹爹先前應該是六扇門的捕頭,行走江湖草莽之間。說起來,他跟你阿大爺爺從前好像還是對頭。”

石武不解道:“我阿大爺爺這麼好的人,我爹爹怎麼作惡了?”

秀翎不禁咋舌道:“這就得你自己去問你爹爹了,我只是把我知道的告訴你。”

石武忿忿道:“那我是要好好問問。我阿大爺爺這麼好的人都跟他是對頭,那我爹爹以前當官肯定不咋滴。”

秀翎納悶地看著石武,暗自嘆道:“你小子胳膊肘往外拐的程度都能繞個彎了吧。”

屋裡還在跟阿大吃飯的石臨濤連打了兩個噴嚏,阿大瞅了瞅道:“皇都有人想你了?”

石臨濤皺了皺眉道:“兩聲噴嚏應該是有人在罵我!”

秀翎拿起身旁的仙桃,咬了一口道:“你真不給你爹爹留點?”

石武猶豫了一下,掰了一半走進屋子,遞給石臨濤之後又趕忙出來了。

石臨濤見石武這副樣子,笑道:“這小子,哪有人就著桃子喝酒的。”

阿大也難得笑著道:“你最後還不是要就著桃子喝了。”

說完,就看到石臨濤吃了一口桃子,喝了一口酒,來了句:“嗯,又甜又辣。”

秀翎看著來去匆匆的石武,自顧自地悠哉吃著自己的桃子。她突然覺得這桃子味道還不錯,很鮮甜。她若有所思地就想到了那棵桃樹,嘴角現出一抹淺笑。

“孃親你在笑什麼呢?”回來坐好的石武看到自己孃親笑著的模樣,問道。

秀翎恍過神來道:“沒什麼,就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是爹爹以前的事情麼?”石武興奮道。

秀翎想了想,點頭道:“你看到他右手上的傷疤沒?”

石武一聽,心緊了一下,點了點頭。

秀翎回憶道:“那時候你還小,我當初生了你之後身體一直有些虛弱,時常需要臥床休息。那時候你差不多兩歲吧,已經到了喜歡四處跑的年紀了。那天在廚房,你爹爹做完菜剛端出去,你就跑了進去。那時候灶臺上有一碗剛起鍋的熱油,你對什麼都充滿了好奇,你就墊著腳一直在那勾著。等你爹回來的時候,你已經觸到了碗口,一拉之下,整碗熱油就撲了出來。我也是聽到你的哭聲才起身的,到的時候看到的是你爹爹將你摟在懷裡,安慰著你說‘武兒沒事,爹爹在,不用怕的,不用怕的’。而那時候,他的右臂早就被燙的起泡紅腫了。”

石武咬了咬嘴唇,眼中隱有淚光。

秀翎正視石武道:“小武,你爹爹是那種不會輕易吐露心聲的人,但他一定是很愛很愛你的。即便前方有千難萬險,他都會把你護在身後。”

石武狠狠點頭道:“嗯,我知道的。”

秀翎繼續說道:“其實你爹爹不讓你涉足江湖,也是因為怕你有危險。他說過,每一個人走江湖的時候,都會有一個領路人,不然會吃很多虧,受很多罪。就像今天這種情況,你明明沒做錯,卻差點被人汙衊到報官抓人。江湖險惡,即便是有理有據,有時候也是無處可依的。”

石武心有餘悸道:“那怎麼樣才能做我認為對的事呢。”

秀翎聞言莞爾一笑道:“這就要用你外公的名言了,‘拳頭夠硬,手段夠狠,位置夠高即可’。”

石武聽了失落道:“我長這麼大都沒見過外公,外公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秀翎有興致道:“你外公呀,他是個很護短的人,有些強勢。看不過眼的事情會一巴掌先呼上去,然後再跟別人掰扯掰扯。”

石武摸了摸自己的臉,尷尬道:“外公這麼兇呀。”

秀翎見石武這樣子,笑道:“別怕,你外公最疼孃親了,即便是你那些舅舅,也沒少捱打,唯獨孃親從沒被你外公打過,甚至連一句重話都沒說過。你外公以前真的很疼孃親……”說到此處,秀翎心中突然湧起一股酸楚,竟要哭了。

石武忙安慰道:“孃親孃親,以後我們回去見外公就是了,你別難過。”

秀翎搖了搖頭道:“不行的,這輩子最好再不相見。”

石武納悶道:“可孃親明明那麼想外公。”

秀翎哎了一聲,道:“你還小,有些事你還不懂。等你以後長大了,孃親再告訴你。”

石武聽話地嗯了一聲道:“那孃親別難過了,你畫個外公的樣子給我看看吧。”

秀翎破涕為笑道:“好。”說罷,她就撿了根樹枝,在地上畫了起來。

“嗯,這邊額上有些皺紋,那邊鬢上要延些髮絲。至於髮式嘛,自然是我們家族裡唯有嫡親族人方可梳的疊羽啦。”藉著月光,秀翎用樹枝在地上一筆一畫地勾勒出一個老者的畫像。仔細一看,赫然與當年三君臨地之時那朱天君的容顏有七分相像!

石武看著地上栩栩如生的畫像,讚歎道:“原來外公長這樣啊。”

秀翎亦是回道:“有六七分像吧。”

說罷,秀翎將樹枝扔到一旁,對著石武道:“你桃子吃完沒,吃完了你不是說要種起來嘛。”

石武無奈道:“孃親,這是仙桃!仙桃!你起碼有點敬畏之心啊,這樣子桃核種下去才有機會長出仙樹來啊。”

“好好好,敬畏之心敬畏之心。”秀翎嘴上說著,心裡則是想,“怕不是要折煞死這棵桃樹了。”

“孃親你等等,我去拿個鏟子。”石武說著就去把鏟子拿了過來,動手與他孃親把桃核種在了牆角向陽的地方。

只是在他們種桃核的時候,遠處地上畫像的眼睛,竟不自覺地動了一下,那張本該靜止的臉,也向上看了看天,嘴裡隱隱念著:“極難勝地——定。”隨後,畫像再次靜止,而在畫像所在地底深處,一枚火紅色的靈子如燈塔訊號一般,幽幽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