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說是白桑榆,就是白非晚都氣得七竅生煙。

白錦錦在這說什麼鬼話呢?

前兒她可是親眼所見,祖母給白桑榆送的衣料首飾都被白錦錦的侍女攔住扣下,給白桑榆留下的都是些鮮豔過火的料子和俗氣的不能再俗氣的首飾。

也就白桑榆那好性兒硬生生地忍了下來,還勸想要去找祖母理論的白非晚不要節外生枝。

白錦錦倒是什麼布料都有的選,想守孝就守孝的自然容易。

可白桑榆倒也得有白衣裳可穿啊!

她倒在四伯跟前倒打一耙,說是白桑榆不肯為母守孝!

四嬸在上頭還看著呢,她也不怕遭報應?!

白非晚正欲上前一步狠狠罵白錦錦一頓,卻見白桑榆上前一步,笑道:“妹妹為母親盡孝理當如此,只是我記得太史府的楚公子前日才成親,所以姐姐才會換下孝服唯恐衝撞。”

她煞有介事地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道:“也怪不得妹妹會在太史府出醜,被旁人笑話不懂規矩,原來並非只是因為妹妹擅自拿了帖子前往宴席,竟是因為如此,想來楚姑娘因此而不快也是必然。”

白錦錦驚愕地轉頭看她。

什麼?楚公子前日才剛剛成婚?

這事她都不知曉,白桑榆是如何知曉的?

她竟在人家大喜之日的第三天穿著一身白衣裳前往赴宴……

怪不得當日楚姑娘對她那樣冷淡,旁人也對她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她掃了這樣大的興,不被指點才怪!

她本能地抬頭去看白臨風,果真見白臨風的臉更陰沉了幾分。

很顯然,白桑榆沒有撒謊。

白錦錦忙上前想要解釋,卻見白臨風起了身來,甚至未讓她起身,便一言不發地起身而去。

“老爺……!”

曲氏一心在後宅勾心鬥角,全然不知方才白桑榆的話價值幾何,更不知這寥寥幾句幾乎句句命中要害。

然而眼見著白臨風神色不善地起身就走,連一向寵愛的女兒都不再理睬不由慌了神。

白桑榆從容自若地衝著滿目怒火的曲氏母女,自顧拿起了方才白錦錦入門時所拿的傘,追著白臨風而去。

白非晚也衝著兩人做了個鬼臉,一蹦一跳地一同離開。

任由曲氏母女留在原地氣得臉色發黑。

……

這一夜,白桑榆難得地睡了個好覺。

一大早,侍女為白桑榆端來了烏木托盤,興高采烈地咧了咧嘴:“姑娘快看,大姑娘和五姑娘送了好些衣裳首飾來,連老爺都難得的吩咐綢緞莊給姑娘挑了不少好衣料。”

她擱下盤子,笑道:“四老爺還特意吩咐了姑娘在外頭要穿的鮮豔些,莫要丟了咱們相府的臉呢。”

白桑榆無聲地彎了彎嘴角。

看來昨日的話起了些作用。

白臨風疼愛白錦錦不錯,但總歸白錦錦不過是個女兒,又不像楚公子一般能上朝堂或如定南侯府的世子爺一般征戰沙場,自然是說放下就放下了。

倒是她這個被冷落多年的女兒卻不在意這些後院的小九九,知道替他從朝堂的角度分析利弊,他自然會高看這個女兒幾分。

而今日特意叮囑這話,便是在藉此事在變著法的斥責白錦錦呢。

白臨風對此事到底是介懷的。

白桑榆掃了一眼,隨手一指道:“就這件吧。”

侍女嫣然雙眸一亮:“姑娘美貌,鵝黃正襯姑娘的膚色呢。”

白桑榆不為所動,“其他的收起來,為我梳妝。另外遞訊息給太史府,告訴楚姑娘,我等下去拜訪她。”

嫣然驚詫:“昨日四姑娘剛在太史府上丟了臉,姑娘若是這個時候去……”

“便是因為如此,我才該前往。”

白桑榆打斷了她的話,“否則我身為白錦錦的姐姐卻鵪鶉似的躲起來縮頭不出,這便是我相府閨閣的做派不成?”

她隨手拿起白非晚送的一堆耳環戴在耳上,“對了,把楚公子新婚,我總該送些什麼。”

似是想到了什麼,她忽然轉頭,道:“去把我放在櫃子底層的那個盒子拿出來吧。”

“那個?”

嫣然一愣,“可那個是大公子……”

“無妨。”

白桑榆笑道:“總歸放在我這也沒用處,倒不如拿出來送禮更好。”

嫣然略略猶豫了一下,但見白桑榆一雙眼分外平靜,全然不似尋常那般庸碌的模樣,便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將勸說的話嚥了回去。

出了府,才路過北院便聽到屋中傳來清脆的花瓶破裂的聲音。

嫣然縮了縮脖子。

“困獸之怒罷了,不必理會。”

白桑榆淡淡道。

前世她性子溫軟,將親情看的太重才會無數次在曲氏母女的手上栽跟頭。

其實仔細想想,不過區區一個白錦錦罷了。

若非她總是將白錦錦當做自己的親妹妹無數次地原諒才導致重蹈覆轍,白錦錦那點子手段在她眼前算的了什麼?

也不過是個囚困後宅毫無遠見的女子罷了。

浪費時間在她身上做什麼?

馬車徐徐而行。

一路上,嫣然興高采烈喋喋不休。

“我昨晚上聽下人們都講了,說姑娘昨晚句句珠璣,將四姑娘說的是啞口無言,四姑娘昨日拿了姑娘的帖子害的姑娘沒來得及去太史府,竟也好意思告狀,下人們眼下都對姑娘們刮目相看,說姑娘是巾幗英雄呢。”

白桑榆手持書卷,聞言便翻了一頁,淡淡道:“本就是她不佔道理,我何必要忍氣吞聲,沒得讓府裡的下人拜高踩低,對我生出輕慢之意來。”

她說著,又不自覺地多想了些,自言自語道:“總歸府中也該有些靠得住的人了。”

正沉吟著,馬車忽然極突兀地吱嘎一下,白桑榆一時沒坐穩,向前一撲,手中的書卷便脫手落了地。

嫣然嚇得臉色煞白,忙扶起白桑榆,掀開門簾揚聲斥責道:“怎麼回事?若是傷著了姑娘小心四老爺拿你們是問!”

車伕嚇了一跳,忙指著前頭道:“並非老奴不肯,只是……前頭的路被擋住了。”

白桑榆皺了皺眉。

青天白日,天子腳下,何人敢當街攔路?

她掀開門簾細看,卻見攔路的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