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雜亂無章的腳步聲中,卻有一人是被剝離之外,且呼吸更為急促。

而其他人則聚在一處,在此人之後行動。

官刀不斷撞擊腰帶發出有些刺耳的摩擦聲,可見追此人的是個官兵。

而被官兵這樣窮追不捨的是——

迅速得出答案,白桑榆睜開了眼睛。

“嫣然。”

她示意嫣然附耳過來,低聲而快速地吩咐了一句什麼。

嫣然聞言便點了點頭,道:“奴婢明白。”

說罷,便轉身離去。

不多時,有人氣喘吁吁而至。

雖說避開官兵不算難事,但此人周身傷痕,顯然已是強弩之末。

只怕再多撐些時辰,落在官兵的手中便是必然的結果了。

他跌跌撞撞,趁著官兵被甩開的空檔,他脫力地跪在地上,只能以武器撐著全身的力氣不斷地氣喘吁吁。

眼前悄無聲息地出現了一雙繡鞋。

那是在這樣的黑夜驟然出現的一抹亮色,好似話本中的山野精怪,神秘而美豔。

男人不由詫異地抬起頭來。

繡鞋之上便是一件鵝黃緞面的襖裙,上面繡著大片極精美的海棠花。

僅看此裙上的繡花,便知來人必不是尋常人家的閨秀。

再往上看去,卻是怔愕地瞪大了雙眼。

即便身在夜色,可他也不難辨別出入目的赫然是個美人。

且是個即便在京中也算得上數一數二的大美人。

短暫的驚豔過後,警惕便漫上心頭。

他正被人追殺著,一個閨閣小姐卻踏月而來。

只怕等著他的不會是什麼好事。

他冷冷地盯著眼前的美人,美人亦是在望著他。

見他沒有起身的意思,美人忽然抿唇一笑,接著清清冷冷地衝著他伸出手來。

“不想死的話,就跟我走。”

男人聞言不由冷笑一聲。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白桑榆也不惱,只淡淡道:“公子已是強弩之末,若信我尚有一線生機,若不信我,我只任由公子被官兵抓走便是,又何必在此攔你?”

她話說的不輕不重,不急不緩,彷彿對男子的選擇渾然不在意。

可伸出的手卻未曾收回。

鬼使神差地,男人便將手搭在了她的手上。

與此同時,另一頭。

“人呢?”

官兵如無頭蒼蠅,原本還在眼前的男人似是憑空消失一般,眨眼就不見了蹤影。

“咦,那是什麼?”

其中一人指著長街的盡頭,領頭人一看,果真有一抹隱隱約約的光忽明忽暗著。

“寧殺錯不放過,走,過去看看!”

領頭人拔出刀便盯著那亮光追了過去,哪知還沒看清便聽到一聲刺耳的尖叫。

湊近了才發現是個小姑娘,提著燈籠,耳畔垂落的兩捋細細的麻花辮格外俏皮可愛。

嫣然見眾人拿著刀,嚇得向後退了幾步,反應過來才看清眾人的衣著,忙上前一步焦急道:“正好你們在,我是相府的侍女,我們家姑娘方才不見了!”

她說著亮出證明身份的腰牌。

領頭人原不想理會,然而聽到“相府”兩個字便止了步,道:“你說什麼?”

嫣然焦急地直跳腳,“是我們相府的三姑娘,方才我們從太史府出來,我一轉頭姑娘便不見了,你們快幫我找找吧!”

領頭人愣了愣,為難道:“可我們眼下在追一個很重要的賊人……”

“那你們更要替我找我們三姑娘了!”

嫣然打斷他的話,提著燈籠振振有詞道:“若我家三姑娘被賊人擄了去,你們找到我家姑娘,不就是找到那賊人了?”

她一句話將官兵堵得啞口無言。

官兵踟躕在地,猶豫地“這……”了半晌。

嫣然見此忙趁熱打鐵。

“若大人真能從賊人手中救下我們姑娘,相國大人知道必然會為大人在尚書大人面前美言,大人不但得了雙倍的功勞,還能被相國大人青眼,豈不比捉拿一個賊人來的更合算?”

官兵終於被她所言說動,便點頭詢問道:“你家姑娘是在何處失蹤的?”

“喏,就在那。”

嫣然隨手一指。

官兵聞言便乾脆利落一揮手,道:“走!”

便在嫣然的指導下快步離去。

與此同時,領著男子躲藏的白桑榆現了身來,道:“無事了,還請寧王殿下現身。”

沈懷軒聞言不由驚詫地看了她一眼。

“我今日做了十足的準備,全然未曾露出真面目,你又是如何認出我的?”

白桑榆抿唇一笑。

“殿下準備萬全,只可惜只露出了一個破綻。

“便是這個破綻,讓臣女篤定,該救下殿下。”

白桑榆看向他,笑容雖掛在臉上卻帶著一股子客套的意味。

“什麼?”

沈懷軒饒有興致。

白桑榆笑道:“便是殿下身上的味道。”

“天下人盡皆知寧王殿下好酒好美人,而風流如殿下,身上想來自然會沾染上無法去除的脂粉香。

“再加之其中還摻雜著只有皇子們方能用的青麟香,臣女自然不難辨認。”

一字一句,應答如流。

沈懷軒眼中的警惕逐漸褪去,慢慢化作欣賞。

他點了點頭,“美貌聰慧,倒不像尋常閨秀,我在京中竟未曾見過你——你是哪家的姑娘?本王改日必然登門拜訪。”

白桑榆恭敬道:“臣女身份低微,今日不過舉手之勞,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她福了福身,“臣女等下自會將這些官兵引開,寧王殿下自便就是。”

說罷,便起身朝著官兵尋找的方向而去。

“姑娘!”

站在原地翹首以盼的嫣然一眼便看到了她的身影。

官兵們忙圍了上來。

嫣然做戲做全套,焦急地上下打量道:“姑娘這是上哪去了,可讓婢子好找!”

白桑榆道:“不過是瞧見一隻野貓被吸引了注意,卻不想與你走散了。”

見白桑榆找了回來,官兵這才鬆了一口氣。

領頭人正欲告辭,嫣然眼疾手快地攔住了他。

“這麼晚了,你們也敢讓我們姑娘孤身一人走回相府?還不快送我們姑娘回府!”

領頭人無奈,卻不敢違逆,只得照做。

眼看著那好似狗皮膏藥般一路跟著自己的官兵們被方才的美人輕而易舉地引開,沈懷軒眼中欣賞之意更甚。

他饒有興致地盯著白桑榆的背影。

“這姑娘,倒是當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