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江湖路 第十二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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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涼,月也高高懸著。
石臨濤揹著軒祥走在軒家村的土路上,一步一步,向著軒祥面鋪穩當走著。
路上人很少,石臨濤走著走著就想起小時候他父親也這麼背過自己,只是應該沒軒祥現在這般重。他已經十多年沒回去過了,他突然覺得自己有些自私。可一想到如果回去那個家,他的兒子也只會淪為家族權力攀升的工具。他累了,他不想自己的兒子也跟他有一樣的境遇,所以他就算知道石武心裡有一萬個不願意,還是會強行讓他留在軒家村,安安穩穩過上一輩子。
軒祥媳婦見自家老頭子是被揹著回來的,嘴裡怒罵道:“林玦個狗東西!他喊我家老頭子出去辦事,他們喝酒好面子我不管,可這醉了還讓小濤你揹回來!我明天定要去他家裡把他罵個狗血淋頭!”
石臨濤見軒祥媳婦一如十年前的火爆脾氣,感慨笑道:“祥嬸說什麼就是什麼。不過我們先把祥叔放床上去吧,他們喝的桑落酒性烈上頭,讓他躺著會舒服些。”
軒祥媳婦點了點頭,引著石臨濤去了裡屋,搭了把手緩緩將軒祥放在了床上。她讓石臨濤稍看會軒祥,自己連忙去打了盆熱水過來,幫著軒祥擦了擦脖頸身子。
石臨濤見這裡沒自己什麼事了,作別道:“祥嬸,那我就先回去了。”
軒祥媳婦謝道:“你快回去吧,現在這時辰,你們飯還沒吃吧。”
石臨濤“嗯”了一聲,出門走了。
此刻,楊一帆在月桃樹下行氣運功,林玦在屋裡叮囑林青今後入了仙門要更加謹言慎行,浩然已經吃了晚飯正躺在床上傻笑著回想林佳秋對他說的話,石武在櫃檯上纏著阿大教他點殺劍法的內勁心法,秀翎則是將一枚蒼拙古幣用一根近乎透明的絲線穿懸於傘柄底端,欣喜著終於把要給石武的傘完成了……
就在兩個村子的人都在各行其是的時候。軒林兩村的地底下,不知從何處延伸過來成千上萬根赤色絲線,絲線縱橫交錯,似在尋找著什麼。而先前只是幽幽泛光的火紅色靈子如受感應般突然紅芒大盛。
軒家村外,一人將一柄赤紅色的傘倒插入地面,閉目念訣,待地下萬千紅絲與那火紅靈子連線匯聚之刻,其雙目猛然一睜道:“找到了!”
那人合傘轉身,只見其面容竟與秀翎有三分相像,其頭上更是梳著和石武一模一樣的髮髻。他對身後站著的四人道:“父君的遮天訣只能瞞過道靈護境陣半炷香的時間。我探知小妹在此地佈下木靈觸境陣,想來是防範踏入此地的修士,好在她選的陣眼只是下九品的木系樹靈。你們先行佈下隱龍潛淵陣,勿要驚動了極難勝地的兩位!”
身後四人齊聲道:“謹遵少主法令!”
說罷,四人分散開來,在軒林兩村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種下四個龍形法器,同時喊道:“陣——開!”一條青色巨龍如活物般自四大法器中升騰而出,化作一團青色光幕盤踞在軒林兩村上空。而此刻的軒林兩村,就像被按下了定格一般,靜落無聲。
“進!”被喚作少主的青年率先進入陣中道,“這隱龍潛淵陣外可遮掩氣機,內可定住元嬰之下任何生靈。但其也只能維持半炷香的時間,時間一過,法器自隕,陣法無存,那兩位若是發現定會找來。事不宜遲,速速入陣!”
佈陣四人聞言從各自入口迅速進入,隨後緊跟那青年的身影。
初入軒家村,那青年眉頭緊皺,顯而易見,這只是一個凡人村落,他不明白為何他那心高氣傲的小妹會在這裡待上十數年。他飛身疾馳向火紅靈子的位置,片刻也不願多想。可他不曾注意的是,在路上站著的與他並肩而過的一箇中年漢子,看著他飛身疾馳的方向,身子突然動了一下。
“不行,動不了!”行進在土路上的石臨濤自隱龍潛淵陣開陣之時就發現自己動不了了。可詭異地是,他的意識並沒有被定住。他艱難地想挪動那隻踏下去的腳,可無論怎麼用力,都像被人用更大的力氣固定在那。就在石臨濤想再等等的時候,他看到了那個飛身疾馳的青年,還有他身後帶著的四人,他們行進的方向赫然是臨濤館的位置。
“不好!秀翎!”石臨濤心中大驚,身上氣勁不住地向上猛提,只見他面上青筋暴起,全身肌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緊實。
“哐——”地一聲,他的右肩動了一動,卻好像撞在石壁上,巨大的疼痛感直鑽五內,但這種疼痛感卻讓他更加冷靜。
“有用!”石臨濤不顧身上痛楚,繼續以力相抗,緩緩前進。
再說那邊廂,自隱龍潛淵陣開陣那刻,房間內的秀翎冷眉微蹙,她知道這似曾相似的感覺意味著什麼。
“小武!”秀翎念及石武,心中彷徨頓時一掃而空。只見她閉目凝神,額前現出四瓣紅蓮印記,周身靈氣更是轟然散開,原本想將她聚攏定格的陣中靈氣被其單手轟碎,“隱龍潛淵陣!不知來的是東方蒼天家的人還是本家。”
“嗯?前方有個煉神期高手!”那青年震驚道,“是誰!”他不再隱藏修為,心中念訣,身形飄忽消散,再出現時已經在臨濤館後院中央了。
秀翎見得來人,手指蜷起捏拳,朱唇輕咬,終究是忍不住地哭出聲來:“哥!”
那青年亦激動喊道:“小妹!”
那青年身後匆匆趕來的四人見了秀翎,立馬恭敬跪地道:“拜見聖女大人!”
秀翎沒理他們,而是對那青年道:“哥,你怎麼找來的?”
那青年聽了生氣道:“小妹!你知道為了找你,父親都急成什麼樣子了!好在……”還沒等他說完,他的目光就落在秀翎高高隆起的肚子上,他如遭雷擊般地無以言語。
秀翎撫了撫肚子道:“哥,我現在只想做一個凡人,你放過我們吧。”
那青年無奈道:“我朱廷淵自然是可以放過你的。”
秀翎聞言剛想言謝,卻見朱廷淵擺著手道:“小妹,可這已經不單單是我們西南朱天的事了!”
秀翎不解道:“為何?”
朱廷淵道:“為了找你,東方蒼天家的少主隻身進了那極難勝境,至今下落不明。幸得你在此畫了父親畫像,嫡系血脈心念之下,即便是遠在極難勝地,父親還是可以化形定之的,這才有了我們此次的行動。可你現在這種情況,我們如何向蒼天君交代?”
秀翎怒道:“要向蒼天君交代什麼!你是知道的,我與軒轅大哥雖然交好,也僅僅是止於朋友的關係,雙方從未有過逾矩之情。況且當初正是因為父親與蒼天君口頭約定那樁婚事,我才憤而跟一眾好友下到那極難勝境的。”
朱廷淵無力道:“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蒼天君知道父親有了你的訊息,此陣也是他派人交託給我的。”
秀翎拒絕道:“哥,我是不會回去的。我已經有了夫君,有了孩子,我只想跟他們安安穩穩過一輩子。”
朱廷淵眉頭微皺,對著身後四人道:“你們先退下吧。”
四人遵命後撤,退到了後院門外。
“我那外甥呢?”朱廷淵道。
秀翎自臨濤館內將石武抱出,由於隱龍潛淵陣的影響,石武早就昏迷了過去。
朱廷淵看著石武的疊羽髮髻,又見他容貌俊秀,眉宇間與秀翎十分相像,展顏笑道:“跟你很像,父親見了肯定會很喜歡。”
秀翎嘆道:“喜歡麼?父親應該只會喜歡完成老祖法令,原本可以融合蒼天家、朱天家兩家祖魂血脈的那個孩子吧。”
朱廷淵聞之大驚道:“你在胡說什麼!”
秀翎怒目道:“我胡說?你仔細看看這孩子身上發生了什麼!”
朱廷淵雙指一抬,地底紅色絲線騰空而起,在石武周身遊走探查,越查之下越是心驚膽戰,嘴裡不可置信地重複道:“這不可能!這不可能!為什麼這孩子身上朱雀九脈有全部開啟過的痕跡!”
秀翎咬牙冷笑道:“還不是要謝謝老祖,謝謝我們的好父親啊!”
朱廷淵反駁道:“小妹,這其中肯定有什麼誤會!”
“誤會麼?我先前也覺得是誤會,可你知道麼?這孩子一出生的時候朱雀九脈就全部開啟了,我本以為是我兒天賦異稟,哪知道隨後紅蓮印起,他天地人三魂中的天魂叫出了一個讓我心顫的名字!老祖的名字!”自己的孩子竟然只是家族長者的轉生傀儡,作為一個母親,秀翎忍無可忍!
秀翎繼續道:“若不是我在極難勝境偶得九瓣寒蓮,用其蓮子硬生生封住他的朱雀九脈,這孩子早就已經被奪魂了!你告訴我,我怎麼回去!”
朱廷淵還是不信,他喃喃道:“不會的!不會的!小妹,你跟我回去,我保證會讓父親給你一個解釋。”
“放開他們!”一人自秀翎身後怒喝道。
來人正是石臨濤!只見他神色剛毅,全身青筋暴起,雙臂粗壯如柱,猶如一頭猛獸般盯著朱廷淵。
“我若不放呢?”朱廷淵在上九天都從未被人威脅過,更別說此刻他心情極糟。
石臨濤冷眼相對,用行動說明了一切。他身子如一道閃電般轟然射出,雙手成拳,直擊朱廷淵面門。
這在凡人眼中快若閃電的必殺一擊,卻讓朱廷淵失望至極。因為在他看來,石臨濤的動作慢的跟螞蟻差不多,朱廷淵不閃不避,單手掐訣,身前地面湧出數十道紅色絲線,將石臨濤整個身子自半空中牢牢捆住。
“都是因為你!”朱廷淵暴怒一喝,“朱雀——縛!”只見捆縛在石臨濤身上的紅色絲線迅速收緊,欲將石臨濤絞成一灘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