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道士下山（三）

“我，憑什麼相信你？”女子眉頭緊鎖，她心裡忐忑，不知道面前的玄之有什麼目的。

玄之目不斜視，她挺直了腰板：“憑我的信仰。”

聽到玄之的回答，思來忍不住放聲大笑：“信仰值幾個錢？”緊接著，這個遭遇了許多不公的女子便對玄之步步緊逼：“當今的世道，誰還跟你談信仰？都說是盛世，誰看得見飯都吃不飽的人家？都說是國泰民安，誰看得見被強行逼供和無路可走的人們？你還在這裡談信仰，真是可笑至極！”說完，思來甩開袖子就要離開。

而玄之站在原地一步不退：“憑現在，只有我能幫你。”唯有利益動人心。聽到玄之這句話，思來停住了腳步。

玄之緩緩轉身，望著思來的背影說道：“如今，官府已經實錘你就是殺人兇手，只等你弟弟屍首挖出，坐實你的罪名；你的母親重男輕女，家庭財產劃分，你幾乎為零；世人皆知你們姐弟不和，財產劃分不公，鄰里街坊的七言六語更是要讓你死無葬身之地。請問，當下，除了我，你覺得，誰還能幫你？”

玄之所言字字戳中思來的內心，手一鬆，面紗掉落在地。

回去的路上，思來翻來覆去地想著剛剛玄之跟她的對話。

她驚訝地問玄之：“你相信我？”

玄之只是很淡定地說道：“我不信你，我相信的只有我的信仰。”

中午吃飯，石屹靈悶悶不樂的。

“怎麼了？被關久了，腦缺氧？”這次打趣的話出自玄之之口。

石屹靈一邊吃著肉包子，一邊問道：“我就是想不明白，你為什麼那麼信任那個女的。她有充分的作案時間，作案動機，甚至還有證人，你怎麼就那麼相信她呢？”石屹靈怎麼想也想不明白。

“我不相信任何人，我只相信我的信仰。”玄之一本正經地說道。

“信仰，信仰？”石屹靈陰陽怪氣地說道，“翻來覆去都是這一句話，我就知道問了都是白問。”

“你有過目不忘的本領，還有學富五車的學識。”玄之一邊喝茶，一邊望著遠方，“我質疑的，從來不是你的能力。”

“好好的，誇我幹嘛？”石屹靈吃肉包的嘴角咧開了。

“但是，”玄之往茶樓下的水池投了一枚石子，池塘漫開漣漪，“在漣漪之外，還有你們看不到的地方。”

石屹靈明白了。

那石子墜入池底，一雙無形的手，將石子重新撈出，隨後那無形的人拿著石子離開了。

玄之看見了他，喝了一口茶，沒有跟上去。

夜裡玄之又開始做夢了。

“姐姐，我怕黑。”一個小男孩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一個年紀稍大的女孩將男孩一把摟入懷裡：“弟弟別怕，姐姐給你唱歌啊。”

姐弟倆年紀相差最多兩三歲，而女孩卻老成穩重地多。女孩握著男孩的手，一邊拍掌，一邊唱到：“寶寶，寶寶，不怕黑，颳風下雨我都在；寶寶，寶寶，不怕黑，好夢把你擁入懷。”

玄之的眉頭緊鎖，夢裡，孩童時期的她走進了那個房屋，三個人一起期待著天亮的那一刻。

玄之醒了。但她依舊清晰地聽見那首童謠。

“寶寶，寶寶，不怕黑，颳風下雨我都在；寶寶，寶寶，不怕黑，好夢把你擁入懷。”

只不過，這一次，是男聲。

玄之坐了起來，往那發聲處一揮手，一施法，聲音的來源便顯現了出來。

那是個高高瘦瘦的男孩的魂魄。

“你是雲生吧。”玄之主動地問道。

雲生恭敬地行禮道：“正是在下。”

“你生前也是讀過書的人，怎麼三番五次來擾我清夢？”玄之表示出自己的不滿。

雲生畢恭畢敬地回答道：“實在抱歉，我沒有其他的方法了，還請大師救救姐姐。”

“何出此言？”玄之裝作不懂地問道。

“姐姐，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雲生的魂魄輕輕地晃動著，“我不幸被害，屍首無影，也不知為所人所害……我怎麼也想不到，我的姐姐，成了最大嫌疑人。”

玄之端坐著，問道：“你可記得自己為何人所害？如何被害？”

雲生緩緩地搖了搖頭。

“那你怎麼就那麼堅定不是你姐姐呢？”玄之撐著腦袋問道。

“因為，我相信她。”雲生堅定地回答道。

“你為何來尋我？”玄之丟擲自己最後一個疑問。

“我本已去往輪迴轉世的路上，”雲生講述了自己去世後的事情，“可是，那一日，我正過奈何橋，結果竟聽到姐姐在為我哀嚎，還感受到姐姐正遭遇迫害……我本已喝了孟婆湯，卻依舊放不下前緣，故閻王開恩讓我回到塵世了卻前緣。我返回塵世，卻只記得兩個人，一個人是姐姐，另一個是你。”

“可我卻不曾記得你。”玄之眉頭緊鎖，很是不解，“你記得我什麼？”

“什麼都不記得了，但是，我記得你這個人。”雲生坦誠地答道。

“那你為什麼不直接找你姐姐？”玄之問出這個問題時，心裡已有了七八分答案。

誰料，雲生竟然回答道：“姐姐膽子小，我害怕嚇到她。”

這個回答讓玄之無語了：“我與她同為女子，你怕嚇到她，你就不怕嚇到我嗎？”

“我一靠近你，就感覺到你的身體散發著金光。這是修行之人特有的，故託夢給你。”雲生的回答貌似沒有半分假話。

“那你知道我是修行之人，就不怕我讓你魂飛魄散？”玄之故意大聲恐嚇他。

雲生的魂魄顫動了一下，隨即用顫抖的聲音說道：“怕，但是為了姐姐，願意一試。”

玄之就讓雲生的魂魄暫居在她家，但是在石屹靈來的時候必須隱身。

“為什麼？”雲生好奇地問道。

玄之知道魂魄至純，大抵不會有什麼壞心思。所以也很坦誠地告訴他：“我怕你嚇到他。”

夜裡大雨，雨水瘋狂地衝刷著土地。在富仁縣的土地裡竟然出現了一塊塌方，裡面竟然出現了一隻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