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秦時也沒表現出來,在寧無恙的視野範圍中,大口大口地咀嚼著烤羊腿。

不得不說,章家莊的烤羊腿確實筋道又好吃,也不枉費他方才險些捱了兩刀的危險。

烤臺前,由於秦時的出現,原本熱烈的氛圍還是有了一些變化。

畢竟是龍衛,天子近侍,就連官兵們的吃相都因此斯文了許多。

“我還是頭一次見到自己暴露的龍衛。”

沈幼初嘴裡塞著烤肉,含糊其詞的說著。

假如不是寧無恙離她較近,絕對聽不清她在說什麼。

“大概是輕敵吧。”

寧無恙同樣含糊的回應了一句。

只是這句“輕敵”,並非指的是秦時因輕敵,被堵在狗洞左右為難,而是指秦時故意暴露自身,假裝成貪吃的模樣,好讓他輕敵。

想當初晉王府派來的護衛,都能夠自己做主讓華易占卜算卦,雖說也可能是由於晉王府的人行事乖張,但跟在老皇帝身邊的龍衛什麼沒見過,怎麼可能會因為一口吃的,表現得如此貪嘴?

極有可能是想營造出一個貪吃的弱點,藉機來讓他輕敵,自作聰明以為拿捏住了對方,然後在相處的時候鬆懈下來。

真是多此一舉。

寧無恙不知道老皇帝到底想在他身上打探出何事,是周安之死還是失傳藥書,總之,周安的死,除了他以外,誰也不知道真相,哪怕參與進來的周靜嫻也不知道,誰都不會與他提起此事,而失傳藥書的所有解釋權,也歸他獨有。

“寧詩仙,還有嗎?”

正想著,啃完一條羊腿的秦時,已經從陰暗的角落裡,光明正大地站在了寧無恙的身邊。

臉上還帶著窘迫的神情,好像自打耳光的人一樣。

“龍衛兄弟,你怎麼稱呼?”

“秦時。”

連名字都如實相告了?

寧無恙聽到這個名字也不作他想,比劃著身邊一個適合觀察他的空位。

“秦時大哥還是坐下來吃吧,我這裡不像是皇宮,地方不大,你躲在暗處也不方便,我這個人向來主張,有拳頭亮出來給敵人瞧瞧,也免得遭遇暗箭傷我。”

那可真是太張揚了。

但秦時想到寧無恙之前做過的事,覺得這種張揚很符合眼前的少年郎。

正好他也不願意在暗中喂蚊子,並且就像寧無恙所說的那樣,這裡的地方可不像皇宮那麼寬敞,容易躲藏,既然他在哪裡非常容易被熟悉地形的寧無恙發現,還不如光明正大的觀察。

一個人想偽裝一時容易,想長時間的偽裝可太難了。

尤其對方還是一個性格張揚的人,身邊的人……秦時看著寧無礙,覺得這種武夫,也是藏不住心事的,對於他的監視任務,十分有益處。

“有饃嗎?”

秦時開口問道。

寧無恙仔細地思考了一下,搖了搖頭。

“最近莊子裡都在吃新米,沒有饃,餈粑行嗎?”

“試試。”

秦時不卑不亢的回應著,很快便融入了這火熱的氛圍當中。

之前險些下重手的官兵們,以茶代酒前來賠罪。

秦時也沒有拒絕,院子裡歡笑聲一片,直到下半夜外面響起打更的聲音,才逐漸淡去。

吃飽喝足的寧無恙等人,收拾好殘羹剩渣後,便回房休息。

守在屋簷下的秦時,等到護衛雲飛都已睡熟後,從懷裡掏出一卷紙條,抽出一張,又摸出一根半個手指粗指的油墨棒,在上面寫下今日監視與護衛的任務內容。

“無外敵,無異象。”

六個字寫完,秦時將手指放在嘴裡,發出一陣低鳴聲。

一隻貓頭鷹撲稜著翅膀落在他早已抬起的胳膊上,叼起他遞到嘴邊的紙條,振翅朝著夜空中飛去。

這隻貓頭鷹會將訊息,傳遞到陛下安置在金陵蒐集各方訊息的據點裡,再用飛鴿傳書,傳到京城裡去。

而這樣的情況彙報,他每日必須做一次。

秦時想到今日大開眼界,見識到了燒烤的風味,開始期待,明日的吃食,是否有什麼驚喜之處。

他雙手抱臂,靠著廊柱眯著眼。

當頭頂有夜鷹飛過,或是有山風吹過時,秦時總是會及時地睜開眼,確認沒有危險再閉上。

如此一夜。

當清晨的陽光照耀大地,沉寂了半夜的章家莊甦醒過來時,秦時聽到有人的腳步聲靠近,再次睜開眼。

只見一個小廝扛著把掃帚前來打掃庭院,見到陌生人在,小廝愣了愣,點頭致意後,自顧自地做完自己的事便退下。

如此一來二往,直到日上三竿,秦時終於聽到房間有起床的㗭嗦聲。

“秦時大哥要不要換值休息一下?”

房間裡傳出來的問候聲,就算是假客氣,秦時還是覺得心中一暖。

但他果斷地搖了搖頭:“不必了,寧公子不必管我。”

好,那我就不管你,拿你當空氣了。

已經盤腿坐在床上開始打坐修煉的寧無恙,讓雲飛去廚房拿早飯,自己則將雲息功執行了一周天。

至於在秦時面前練功這件事,他也不打算隱瞞。

讓老皇帝知道華易傳授給他雲息功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地方,他會的越多,靠山越多,老皇帝對他才會越重視。

日常練功、打拳、吃飯過後。

趁著今日天氣多雲,吹著立秋的山風有些涼爽之意時,寧無恙決定再給秦時的監視工作,增加一些樂趣。

“秦時大哥,接下來我們要去練習馬術,你也選擇一匹馬跟著嗎?”

寧無恙發來邀請。

秦時搖了搖頭,十分肯定的說道:“只要不是千里馬,距離有一里之遠,我能反應過來。”

“行吧。”

他還打算讓秦時親自試一試馬鐙的觸感,看來,只能讓秦時眼巴巴地看著了。

來到草地時,卻意外的發現,沈幼初和梅香早已經在蔭涼裡架上了畫板。

“沈小姐來寫生了?”

“對呀,我聽說寧公子你騎馬的風采可好看了,打算畫下來,我在這裡等了一個時辰了,你總是不來……你不會趕我走吧?”

距離回京的時間越來越近,沈幼初不忘初心。

她還沒有給寧公子畫一幅專屬的美人圖呢!

只是寧公子長得過於俊美,平時靜下來的時候表現不出他的英姿,在馬背上的動圖雖然難以捕捉,考驗她的畫功,但這樣才能展現他的少年活力。

聽沈幼初這麼一說,寧無恙才知道,她來寫生的物件不是秋日風景不是草地馬匹,而是騎馬的自己。

湊近再看,畫板夾好的畫紙上右側,赫然寫著五個楷字花字——秋日馬上圖。

墨跡早已乾涸多日的跡象,說明她不是一時興起,而是準備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