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時逢低低說完,頓了一下:“我與李玄只是認識,沒什麼來往,我就是覺得……看到了,不說出來,心中有些過意不去。”

盛明麟道:“你為何不跟陸大人說?”

未時逢頓時眼露嘲諷:“你說呢?那可是錦衣衛啊!在你們來說,錦衣衛有可能不算什麼,但在我們,在一干官員眼中,錦衣衛可是提都不能提的大爺。”

盛明麟點了點頭,也沒生氣,畢竟,境遇不好的人話中帶刺也是常事。

霍沉昭打岔道:“我聽你呼吸舒勻,你會功夫?”

未時逢抿了抿唇,半晌才點了點頭。

霍沉昭道:“方便問問是誰教的嗎?”

未時逢冷淡道:“不方便。”

盛明麟轉頭道:“未時逢,我不把你帶到大理寺問話,你告訴我是誰教了你功夫。”

未時逢一愣,有些憤怒道:“你……”

盛明麟正色道:“這是一個滅門案,二十餘口人,沒有一個活口,你提供了線索,大理寺當然要叫你去問話,這不是必然的嗎?你到底在生什麼氣?”

他頓了一下,又道:“特殊待遇,有,我可以用我的特殊待遇保護一下你,儘量不暴露你的存在,你告訴我是誰教了你功夫?”

未時逢皺眉良久:“這與你們又有何關係?”

盛明麟道,“自然有。”

一邊擺出咄咄逼人的樣子,一邊心裡卻在想,看來未時逢確實不知道韓九洲,更不知道老祖就是韓九洲,他是真的覺得他的事兒跟他們沒關係。

未時逢身上,頗有幾分不得志少年的鬱憤之氣,既鄙視權勢又畏懼權勢,應該不是演的。

他最終還是道:“我不知道他是誰,只是從我五歲時,他就忽然出現,一直遮著面,教我功夫,我也問過他,他只說我將來就會知道了。”

盛明麟問:“年紀,身量?”

未時逢微露怒色,但還是道:“身量修長高挑,似乎是個年輕人,但聲音應該是假聲,不辯男女,也沒有要求我拜師,因為總是晚上來,就讓我叫他夜先生。”

盛明麟細問了兩句,他似乎也不知道更多了。

於是兩邊暫時分開,未時逢臨走之前,忽然來了一句:“如果那個人是秦江白,你會怎麼辦?”

盛明麟直接道:“不是他。”

他道,“如果呢?”

盛明麟正色道:“我非大理寺卿,但如果我是,我自然會稟公執法,你放心就是。”

未時逢看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就走了。

他走沒人了,盛明麟才低聲道:“他應該還有什麼沒說的,而且教他的人……”

教他的人是何意?跟韓九洲有何關係?

他不太相信巧合。

糰子在大人說話的時候,一向不搗亂,但她知道秦江白呀,所以等人一走,立刻問,“鍋鍋鍋鍋!秦鍋鍋腫麼啦!?”

盛明麟學著她的聲音,笑道:“秦鍋鍋沒腫麼呀!好著呢!”

當時他和沈凌絕霍沉昭要出門,所以叫秦江白來看孩子了,所以必然不可能是秦江白啊。

他準備回去就讓江清陽去查查這事兒,就是滅門那一日,誰去那家食鋪吃過飯,中間誰離開過,這應該很好查的。

主要是當時江清陽跟著七皇子他們出門了,完全沒有嫌疑,所以讓他去查最合適。

三人說著話,端王妃終於出來了,一路悠閒逛著回了小院兒,也是午飯時間了,叫了素齋來吃。

隨吃著,錦衣衛就把秦江白那邊的信兒送過來了。

盛明麟一看之下,簡直沒有疑問了,教未時逢的那個人,十有八 九就是徐景遷!

而徐景遷選中未時逢,十有十成,是因為未時逢是韓九洲的後代。

可是徐景遷這是什麼意思啊?教韓九洲的後代學武?

盛明麟收起信,就問端王妃:“孃親,你認識徐福的夫人嗎?”

端王妃道:“當然認識啊,剛才不是還遇到過?”

盛明麟一呆,“剛才還遇到過?”

“對啊!有事?”端王妃道:“我們只要不走,她一會兒肯定會過來的。”

盛明麟想了一下,道:“若是有可能,能不能問問徐景遷?”

端王妃有點吃驚:“那個死了的孩子嗎?”

盛明麟點了點頭。

端王妃也不多問,就道:“可以,她應該知道不少。”

畢竟,如今的徐夫人是續絃,原來的夫人之前的兒子回來了這種事,她是怎麼都不可能不上心的。

於是盛明麟就抱著妹妹,準備哄她在這兒睡個午覺了。

糰子換了地方,有點興奮,不肯睡覺,在屋裡跑來跑去,一邊還問他:“鍋鍋,那個人繫好人嗎?”

“不一定,”盛明麟都不用問,就知道妹妹問的是誰:“有可能不是好人,但也未必是壞人,總之珠珠不要自己跟他說話就是了。”

糰子點頭兒:“珠珠不說。”

盛明麟道:“珠珠乖。”

他張開手,拍拍,“來,乖寶寶自己來睡覺覺了。”

糰子站在桌邊,有點猶豫,又想當乖寶寶又想玩,於是東張西望找理由,然後忽然咦了一聲,指著桌子下頭:“鍋鍋,這裡有制制!”

盛明麟還以為妹妹是在找藉口,結果糰子就仰著小臉,開始辯認了:“又一個人……”

盛明麟好奇起來,也過去看。

但那字好像就是指甲劃的,很輕微,看不清,他又是個較真的性子,最後忍不住了,叫霍沉昭幫忙把桌子翻了過來,就見歪歪扭扭的字跡寫著“素齋 難吃”。

盛明麟真是笑死了,這一家的素齋確實不咋滴,比起他們之前吃的那家,簡直天壤之別,這估計是誰家老人帶著孩子來,孩子表面上不敢說,偷偷拿指甲寫字。

糰子看他笑,也跟著撿漏兒哈哈笑,盛明麟笑著笑著,忽然心頭一動。

他在想,當時李玄來找他,絕對是察覺到了什麼。

他們又沒有交情,見都沒見過,找他已經算是萬不得已了,他肯定有過猶豫掙扎。

可最終,他卻沒給他留下隻言片語,這應該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也許是有人監視,他沒辦法留。

這跟這時候的情形,也有相似啊,小孩子當著大人的面兒,表面上不敢說話,偷偷在桌子下頭搞事情,所以,有沒有可能,李玄其實也留下了一些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