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修僧人看了李修元一眼,靜靜地回道:“和尚受了某人的施捨,要來這裡取你的性命。”

李修元一愣,身後握著鐵劍的手不由得緊了一些:“這裡是蠻荒,據我所知沒有寺院,和尚你來自哪裡?”

苦修僧人笑道:“我已經用了幾天追你,你應該感到自豪了,至於我從哪裡來,要去哪裡去,有必要跟一個死人說麼?”

“大師跟他講什麼道理,進趕緊動手吧,早些完事好去交差領賞。”

苦修僧人身後的黑衣人,騎在馬上紛紛嚷嚷起來。

這個不知來自何方的苦修僧人,說出的理由非常簡單,很明顯他只在乎取了李修元的性命,然後去跟某個幕後黑手交差了事。

“凡事總得講個道理吧?我不記得在蠻荒中得罪了誰?”

李修元目光微垂,看著他靜靜地說道,心裡卻在盤算如果在這三十幾個黑衣人的刀下活命。

苦修僧人冷冷回道:“我乃出家人,哪管你要的什麼道理不道理。”

李修元心裡暗歎一聲,心想莫不是今天拍賣會上的望天城長老不成?自己也想要那玄鐵鎮魂塔啊?

“看來不分一個生死勝負,和尚你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了。”

一邊說話,李修元一邊取了三張符紙捏在了手裡。

然而苦修僧人並不買帳,看著李修元一副不喜不悲的模樣,一張臉顯得更加陰沉。

“這位施主,你是自己了結,還是我出手替你了結?”

右手握著的鐵杖發出了叮鈴鈴的聲音,好似來自地獄的勾魂之音。

李修元冷哼一聲,看著面前的苦修僧沉聲說道:“我的命很硬,想要我的命,恐怕得留下你們所有人的性命。”

“笑話,你一個人想要留下我們三十幾個兄弟和大師的性命,你白痴麼?”

苦修僧人身扣的黑衣人紛紛下馬,握著手裡的刀劍,圍在了李修元的跟前。

左手握著鐵劍,李修元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天地間只剩下寧靜肅殺,天空的雪花輕輕地飄過,不知道在為誰吟唱哀歌。

苦修僧人上前一步,右手向前伸出,手裡的鐵杖緩緩轉動起來。

“借你的命一用!”

如山倒,如江河將傾,苦修僧人的鐵杖只是剎那之間就攻到了李修元的胸前,只要再進一寸,就能將他的胸口轟成肉泥!

他是志在一擊必勝,誓要將李修元斬殺當場。

一聲清吟從李修元的左手的鐵劍中迸將而出,只見漫天的風雪中閃過一道淡青色的劍氣,鐵劍瞬間從他身後斬出。

以一種驚鴻掠過之勢,帶動李修元的身軀,瞬間掠過苦修僧人的身邊,只見一道青色的劍氣如閃電一般斬向僧人的胸前!

苦修僧人促不及防,沒想到李修元竟然使出了左手劍,悶哼一聲連連退後,一雙光腳在雪地裡拖出一條長長的痕跡。

胸口有一道血痕出現,仔細看去,深可見肉。

淡青色劍氣一現即斂,李修元也往後退了一丈。

苦修行僧探手抓回鐵杖,只見堅硬的杖竟然被李修元的劍氣斬去了一角,鐵杖的表面出現了一道深深的劍痕。

苦修僧人低頭看著自己棉布僧衣,被李修元的劍鋒劃開了一道極深的口子,鮮紅的血花在往外湧出。

如果這時候李修元已經破境,那麼僅憑這一劍就能當場斬了苦修僧人。

已經收起了鐵劍的李修元冷冷地看著苦修僧人,他可沒指望一劍就能解決眼前的戰鬥,只不過他也不想再糾纏下去。

苦修僧人低頭看了一眼胸口上的劍痕,伸手點了自己胸口的幾處穴位,又取了金創藥仔細地敷上。

做完這一切之後,冷冷看著李修元說道:“一個還沒有跨過破虛的小修士,居然有如此狠厲的劍法!”

李修元斬出的一劍是他自悟的若水劍意,這道劍意已經由虛化實,修煉到了圓滿的境界,下一步將會由劍意化為劍勢。

這冷不防的一劍,哪裡是苦修僧人所能抵擋的。

苦修僧人口宣佛號,真氣湧出,身邊尤如颳起了一道風暴,漫天的雪花圍著他在快速度旋轉、飛舞,胸前的那黑色念珠突然散開,呈包圍之勢往李修元襲來。

李修元感受著這道突如其來的旋風,看著逼近自己的黑色念珠,瞬間往後閃退數丈。

只不過在他往後閃退的同時,他做了二件事。

在這關鍵時刻,李修元將手裡的火符與爆炸符紙扔向了眼前的苦修僧人,在這之前更是以紙化劍,將手裡的符紙斬向了苦修僧人身後的黑衣人。

呼嘯旋轉的念珠,彷彿有靈性一般,往李修元包圍過來。

只不過還未靠近,已經被李修元扔出的火符擊中,“轟!”的一聲,一道火光在虛空中燃燒起來,剎那間包裹住這一百零八粒念珠。

還沒等苦修僧人收回,又是一聲“轟隆!”之聲,爆炸符發揮了威力,一道沖天而起的火光在苦修僧人和李修元面前炸開。

只是一瞬間,這一百零八粒念珠盡數化成了塵埃。

苦修僧人大吼一聲,正欲提杖上面跟李修元拼命,卻被身後一道爆炸氣浪掀翻在身,一時間爆炸之聲不斷,三十幾個黑衣人有大半中招。

“點子太硬,趕緊叫幫手過來!”

躺在地上的黑衣人大吼了一聲!他沒料到看似弱不經風的李修元如此難纏,只是一出手就傷了他們數人。

“譁!”的一聲!

有一道煙花衝上了半空,在漫天風雪的荒原上綻放出一朵絕美的花朵。

“看緊了,別讓那小子跑掉,我們的人要不了多久就會趕到這裡。”躺在地上的黑衣人大聲吼道。

苦修僧人一回頭,已經失去了李修元的身影。

“看啊,那傢伙在往山上跑!留下二人在這裡等,其他兄弟們追上去。”有眼尖的黑衣人發現在李修元的身影。

苦修僧人看著李修元的背影,淡淡地說道:“他跑不了的!”

一時間,李修元在前面奔跑,苦修僧人帶著數十個黑衣人在後面緊緊地追趕,風雪如故,殺意依舊。

奔跑中的李修元已經收起了鐵劍,他發現自己身體的情況已經不允許他再瘋狂地逃命了,他現在需要休息,需要喘氣。

沒有回頭往身後之追兵望去,因為他知道苦修僧人不會放過自己。

又奔跑了不到一刻鐘,李修元終於奔跑到一處寬闊的緩坡上面。已經行走在邊緣的他停了下了,找了一外背靠石壁的地方跌坐下來。

他決定在這裡迎敵,也在這裡破境。

此時的經脈已經是江河氾濫,河水倒灌,容不得他再作其他的打算了。

這一刻的李修元沒有運轉太玄經,而是不由自主地念頌起他經常抄寫的佛經。

“文殊師利白佛言:世尊,若以我神力,千劫測度,不能得知。”

“佛告文殊師利:吾以佛眼觀故,猶不盡數。此皆是地藏菩薩久遠劫來,已度、當度、未度,已成就、當成就、未成就。”

......

“我佛慈悲!”

頂著一山風雪趕過來的苦修僧人,看著跌坐在地的李修元頌起了佛經,不由一怔,厲聲喝道。

呼啦啦,還沒等他再說第二句話,在他的身後圍上了數十個黑衣人。

苦修僧人沒有回頭,也能感應到山下還有數十個黑衣人在往山上趕來,這是那道煙花引來的幫手。

不論是他,還是身後的黑衣人,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結束李修元的性命。

唸了一段佛經,李修元感受到身體裡的仙靈氣已經安靜下來,不再如之前那前四外亂竄,吸了一口氣,又拿出一塊仙靈石捏在手裡煉化起來。

看著眼前一臉怒意的苦修僧人,李修元淡淡地說道:“大師好像不懂慈悲為何物。”

苦修僧人哪裡會理會他,望著天空一片片往下飄落的雪花,靜靜地說道:“在我的眼裡,你就如這一片片的雪花,生命正在流逝,還有什麼要說的?”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看著他問道:“和尚行走於蠻荒,到底是誓要成佛,還是想如你身後的修士一般做一個英雄?”

苦佛僧人一怔,看著他問道:“成佛如何?”

李修元回道:“佛雲地獄未空,誓不成佛;眾生度盡,方證菩提,而和尚你貪嗔痴一樣不少,以身犯戒,何以成佛?”

見苦修僧人不語,李修元繼續說道:“佛有向死而生的慈悲,不惜身在地獄也要度盡眾生,發無量宏願......而和尚你活著只為了區區幾千幾萬靈石。”

苦修僧人眼見說不過李修元,忍不住出言打斷,大聲音呵斥道:“住嘴,給你多半柱香的活命機會,說說英雄。”

風雪漸起,漫山遍裡,吹亂了苦修僧人和一幫黑衣人的眼睛。

藉著風雪之勢,李修元在悄悄煉化手裡的仙靈石,然後感悟身體裡的仙靈氣正以決堤之勢,往前方的雄關衝去,然而他卻不敢停下跟苦修僧人的理論。

“說英雄?”李修元笑了起來,靜靜地看著苦修僧人說道:“英雄一怒為紅顏,和尚你既已經入世,可有紅顏?我又何曾冒犯你的紅顏?”

“說英雄,英雄一怒為父母,為家人,和尚既為人子,可有父母?我又何時冒犯過你的父母?”

“說英雄,英雄一怒為君王,和尚既入蠻荒,應該知道君王在府城,而我是大元帥的座上賓客,你苦苦追殺於我,眼裡可有蠻荒的君王?”

說到這裡,李修元忍不住嘲笑起來:“你既不是為了紅顏,也不是為了父母,更不是為了君王......那麼和尚,我來問你,你是英雄嗎?”

苦修僧人聽了李修元一番話,如頭頂響了一道春雷,炸得他目瞪口呆,半晌回不上話來。

看著李修元怔怔地問道:“說英雄......這茫茫蠻荒,誰是英雄?”

就在這時,從山下趕來的數十個黑衣人已經將李修元團團圍住,只等這苦修僧人跟李修元說完這番話,便要一湧而上。

李修元望著漫天狂舞的風雪,伸出自己春蔥般細長,比雪猶白的手指,彷彿聞到一陣梅花的冷香。

遇雪尤清,經霜更豔。

以手拈花,伸手接住了一片自天空掉落的雪花,看著面前的苦修僧人說道:“若問蠻荒大地何為英雄,誰是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