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侯府來人的時候,冷瀾之正在檢視一封拜帖。

流紗感嘆道:“離京幾年,慕容小姐終於要回來了。”

慕容真,鎮南公府的大小姐,冷瀾之最好的玩伴。

慕容真雖是公府嫡女,卻不似這時代的女子一般小意溫柔,最喜歡舞刀弄槍。

鎮南公府滿門忠烈,常年在南境駐守,滿門七個兒子,已為國捐軀六個,如今只剩下老公爺和七公子兩個男主人。

三年前,七公子成年,便去了邊境上陪他的父親鎮守。

慕容真不忍父兄孤軍奮戰,毅然決然要和夫君離異,想隨父兄一起上戰場。

只是她的夫君與她感情深厚,沒有同意她的荒唐抉擇,而是棄文從武,陪著她一起去了南境。

三個月前,程老夫人病重,慕容真兩口子不得不回來侍疾。

冷瀾之臉上掛著欣慰的笑:“阿真比我幸運,所託良人。”

流紗不贊同:“公主就是這世間最幸福、最幸運的人,前駙馬不珍惜公主,那是他眼瞎!我相信,很快就會有一個比前駙馬好一千倍一萬倍的人出現,將公主捧在手心裡,放在心尖尖兒上!”

冷瀾之無奈地點著她的頭:“你呀!這話說得,羞死人了!”

流紗咯咯笑著:“人家說的都是心裡話,也是實話,為什麼要害羞?”

門外,穿著二等侍女服飾的女子兩隻手垂在身側,粗糙的手指緊緊蜷縮在拳頭裡,幾乎要摳破掌心。

守在門外的連枝看不過去了,說道:“曉柔,你先回去吧,有什麼事讓張媽媽來說就好了。”

當初曉柔背叛的事情被揭露出來,冷瀾之給她留了面子,除了流紗外,誰也不知道她曾經做過什麼。

府中的人還以為曉柔是因為什麼事情惹得公主不高興了,所以雖然同情曉柔,卻也沒有嫌棄她,也沒說什麼風涼話。

畢竟誰都知道,曉柔是和公主一起長大的情分,誰知道公主什麼時候會消了氣把她找回去?

只是,公主一日不召回曉柔,她們就不會自作主張地代替曉柔通傳。

曉柔聽著裡面的笑聲,忍不住紅了眼眶。

不敢再看旁人的表情,她轉身匆匆跑回了梅林。

“公主,您要怎麼樣才肯原諒我?”

冷瀾之暫時還不知道曉柔來找過她,讓流紗將請柬收了起來,她道:“府庫裡那株百年人參,還有前些日子母后給我的那朵靈芝,都找東西裝好,阿真走的時候讓她帶上。”

“是!”

這時,管家突然來報,說是平南侯府的人求見。

冷瀾之猜到沈逸之想幹什麼,面容淡淡:“不見。”

管家應了一聲便退了下去。

流紗冷笑:“這時候知道公主的好了?晚了!”

冷瀾之但笑不語。

先不說她如今已經和平南侯府鬧翻了,不可能再給他們處理這些爛攤子。

便是沒有鬧翻的時候,沈逸之做出了這種混賬事,她也不可能違背良心給她擦屁股。

三日後,慕容真上門。

三年不見,曾經的閨閣小姐,如今已經長成了英姿颯爽的女中豪傑,眉眼間是久經沙場的凌厲。

不過,這份凌厲在見到冷瀾之之後淡化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溫柔的笑意:“見過公主。”

冷瀾之上前,握住慕容真的手,愣了一下。

慕容真長在武將世家,自幼便跟著父兄習武,手掌上一直有一層薄繭。

三年不見,曾經的薄繭變成了老繭子,摸上去的觸感算不得舒服。

冷瀾之的心中像是被細針紮了一下一般,漫延起了淡淡的痛:“阿真,這些年……辛苦了。”

“保家衛國,是每個將士的使命,為自己的使命而奮鬥,我只會覺得高興,怎麼會辛苦?”慕容真爽朗一笑:“公主,您該為我高興才對。”

冷瀾之看著她眉眼間真誠的笑意,也跟著笑了:“是,我為你高興,也很羨慕你。”

京中貴女,大多被禮法規矩拘束著,慕容真卻活的灑脫肆意,像草原上脫韁的汗血寶馬,是那麼的炙熱明豔。

她的眼光也不錯,選擇了會堅定地保護她一生的人。

身為好友,冷瀾之衷地替她高興。

“我也為你感到高興。”慕容真敬了冷瀾之一杯:“能夠早早看穿枕邊人的歹毒心思,能夠早點脫離苦海。”

這話,除了父皇和母后以外,沒人敢在冷瀾之面前提。

冷瀾之沉默了一瞬,忽然舉起杯中酒:“阿真,六年前的事……對不起。”

這次換慕容真沉默。

良久,她才道:“其實,我一直都很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