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城裡的天香茶樓在這一代聞名遐邇,茶葉很地道,價錢也適中。李鳳嵐這幾天很喜歡來這裡,一來可以喝喝茶,二來還能探聽到一些江湖傳聞。

茶樓二樓,藍衣少女點了一壺紫筍,摘掉臉上的紗巾,輕飲兩口。

今天天氣不錯,風和日麗。

她的身後有兩個短衣勁裝的江湖人,他們正低聲討論著什麼。

「聽說沒有?大青寨方北當被人砍了腦袋。」

「聽說了,好像是白雲寨大當家韓路做的,一個人潛入大青寨,手起刀落,整個大青寨都無人發覺。」

兩人正聊得起興,忽然聽到身後不遠處的藍衣少女一個咳嗽,上好的茶水被噴了半張桌子。倆人只是微微皺眉,並未多看兩眼。

李鳳嵐一邊擦著嘴角的茶水,一邊在心裡嘀咕:「這個韓路到底是何方神聖?方北當不是天字二十一嗎?殺個天字高手都這麼輕鬆?天字高手裡沒聽說過他這麼一號人物啊。」

身後兩個江湖人的聊天還在繼續,李鳳嵐聽他們說,現在周邊幾個山寨開始跟白雲寨示好,甚至有不少寨子主動獻禮。馬上過八月節,聽說有幾個寨子要聯合搞一個英雄大會,還特地請了韓路,看樣子是準備推舉他當盟主。

李鳳嵐很鬱悶,自己花大手筆找人捧殺他,沒想到是給他做嫁衣了?

不過李鳳嵐也就鬱悶了一會兒,她很清楚人心的複雜性,那些山寨這個時候對白雲寨示好,並不是他們真的服,而是單純的惹不起。方北當這種猛人都能被他神不知鬼不覺地砍了腦袋,其他人就可想而知了。白雲寨根基不穩,越是崛起的快死的就會更快。

想到這裡,李鳳嵐結了賬,重新戴好紗巾離開了茶樓。

這幾天她一直在城外跑,家裡米麵糧油該補充了,索性先去了糧油店。

從糧油店出來,她僱了一個腳伕,帶上她那一堆貨物。正往家的方向走著,李鳳嵐看到前方有個長相彪悍的人正跟街邊小販打聽著什麼。

「勞駕,您有沒有見過一個穿白衣的姑娘,個兒挺高,長得挺好看的,腳上掛著鈴鐺。」

小販搖搖頭:「沒見過。」ap.

然後那大漢就又去問別人。

聽到大漢剛才的問話,李鳳嵐只覺得心頭一震:這不明擺著是在找自己嗎?這人是誰?

李鳳嵐掏出幾枚銅錢丟給身後的腳伕,吩咐道:「我剛才跟你說的那個地址,你把東西送到東邊那個院裡,跟那家老夫婦說這些東西是隔壁姑娘買的。」

腳伕接過錢,沒說什麼,自顧自地揹著貨物走遠了。

李鳳嵐看了看周圍人,沒人注意自己,她放緩自己的腳步,裝作在沿街小販那裡挑東西的樣子,實際上是暗中跟蹤那個彪形大漢。

這大漢一直打聽到午後,依然一無所獲,便出了襄陽城。

李鳳嵐一路尾隨,直到天快下山,大漢走進了白雲山李鳳嵐才停下來,並沒有跟進去。

白雲山的山匪,為什麼會找自己?

難不成……這個韓路已經知道了自己就是木蘭?

讓李鳳嵐想不通的事情有很多,她隱約覺得自己好像又捲入到什麼奇怪的事情裡了。

這些日子她一直在城外奔波,沒有好好睡過覺。從白雲山回來以後她倒頭就睡,一直到自己被敲門聲吵醒。

李鳳嵐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聽到臥室門外有人小聲而急切地呼喊著:「蘭姐!蘭姐!」

是楚嬌兒。

李鳳嵐披上外衣開啟房門,看到了門口一臉焦急的少女。

「嬌兒,你怎麼來了?」

楚嬌兒進了屋子,拉著李鳳嵐的手小聲說

:「蘭姐,我們家人知道你來襄陽了。」

李鳳嵐疑惑:「怎麼知道的?」

「這幾天有人在城裡打聽你,雖然沒說你的名字,但描述的是你在江湖上流傳的形象。白衣,鈴鐺……大伯他們已經知道了。」

李鳳嵐問:「那你家裡人是什麼意思?」

「長輩們的意思是不要跟你接觸……盤子還被禁足,我昨天才被允許出家門的。蘭姐,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實在不行的話就來我家吧。咱們怎麼說也是親戚,把話挑明瞭,家裡人會保護你的。」

李鳳嵐搖了搖頭:「你不懂,我現在去了你家只會害了你們。嬌兒,外面打聽我的人多嗎?」

「多,前天大媽上街買菜,被兩撥人問過。而且那些人語氣不善,顯然是想害你。」

李鳳嵐低頭沉思片刻:「嬌兒,你現在趕緊回家,最近一段時間不要往我這裡跑。」

「那怎麼可以!我答應盤子要保護你的!」

「你放心,你蘭姐我機靈著呢……你把我的馬牽走,我這段時間可能不常在家裡,幫我喂一下。」

楚嬌兒見說服不了李鳳嵐,便不再堅持。

少女走後,李鳳嵐陷入了後悔與自責中。來襄陽不是個好主意,擅自給白雲寨設套也不是個好主意。如果那些來找她的人想到了她與襄陽陳家的關係,只怕陳家會受到牽連。

八月,天氣已經開始涼爽。

李鳳嵐盤腿坐在院子裡的竹床上,運功調息。

她其實是會一套內功功法的,只不過她練的稀爛,主要作用是維持自己的輕功,在受到內傷的時候也能調養一下。當然,現在這套功法的最大作用就是讓她心情平靜下來,好更深邃地思考問題。

既然身在襄陽訊息已經傳開,那不如借勢將這一池春水攪渾。

常言道,渾水好摸魚。

李鳳嵐微微一笑,睜開眼睛,輕輕彈掉肩上落葉。

誰找我麻煩,我就弄死誰。

暮雲和晨霧兩人受的傷不輕,除了幾處刀傷外,還有相當程度的內傷,一連歇了七八天才緩過勁兒來。

這段時間他哪兒也沒去,甚至連屋門都少出。

覺得身上的傷好利索了,他才從屋裡出來。

天色還早,索性把手下頭頭們聚起來,問問他們最近打聽得怎麼樣了。

「兄弟們在襄陽城找了好多天,一點兒訊息都沒有,」郭山恭恭敬敬地說著,「沒人見過什麼白衣女子。不過咱們也不是完全沒收穫,有兄弟說……還有兩撥人在打聽李小姐。」

暮雲皺起了眉頭:「還有兩撥人?這兩撥人是誰?」

「有幾個被咱們抓住了,他們說是找李小姐尋仇的,另一波很詭異,兄弟們跟蹤不到他們,總是被他們跑了。」

「先把抓到的那幾個帶上來。」

「是。」

不多時,幾個手下押著三個人來到大廳,看到這三個人,暮雲還沒開口,晨霧直接搶了身體的控制權。

晨霧失笑:「呦,是您三位啊。」

不是別人,正是那天晚上跟他關在一塊兒的三個人。這段時間倆人恢復了不少記憶,想起了前段時間跟三人同行的事。

那三人看到晨霧,不由得大喜:「暮雲兄弟!是你!」

喊完,仨人有些納悶兒:什麼情況?這小子從徽州就跟他們一塊兒同行,沒聽說他是那個山寨的老大啊?看他現在的做派,儼然一副山寨匪頭的樣子。

晨霧問他們:「你們找到李鳳嵐了?」

「沒有,我們正在找,就被……就被你的人抓來了,咱們目標一致,何

必如此啊?快些把我們放了吧。」

晨霧搖了搖頭:「你們怎麼不懂?我什麼時候跟你們目標一致了?你們要殺她,我不一樣,我要抓她回來當壓寨夫人的。」

仨人傻眼了,同行一路,他可沒說過是因為喜歡李鳳嵐才在手臂上紋了她的名字的。

晨霧揮了揮手:「不過相識一場,我也不想殺你們,但也不想現在放了你們。」

「你到底要怎樣?」

「告訴我,是誰跟你們說李鳳嵐在襄陽的?」

領頭的中年人有些為難:「是有神秘人告訴我們的,我們跟那神秘人不認識。」

「不認識?那為什麼告訴你們李鳳嵐的下落呢?」

「實際上……那人應該不只告訴了我們,江湖上想要李鳳嵐性命的人裡,有很多都收到了訊息。」

晨霧心頭一震,暮雲順勢搶過身體,大聲問:「有多少人!」

「我們不知道,這段時間在城裡打聽的時候,我們遇到了很多人,他們都在尋找李鳳嵐,哪裡人都有。」

從這三人嘴裡問不出什麼了,暮雲讓人把他們帶下去,好生看管,暫時不取他們性命。

暮雲覺得有些煩躁,生平第一次有點兒埋怨李鳳嵐:一共半年不見,你從哪惹了那麼多人?

正在發愁,郭山小聲說道:「當家的,還有三件事。」

暮雲問:「還有什麼事?」

「前些日子周邊各大山寨紛紛來送禮,禮物貴重不一,但都是心意。」

「送多少就收多少,如果不收,他們心裡會不安。」

「第二件事嘛,大青寨幾個當家的前幾天打了一架,元氣大傷。」

「隨他們去吧,只要不來找我麻煩就行。第三件事呢?」

「馬上八月節,黑道上的弟兄們說要做個英雄大會,邀請您參加。我找人打聽過,這個什麼英雄大會已經有十幾年沒辦過了,我想,他們是想借著這個機會巴結您。」

暮雲沉思片刻:「參加,這場大會在哪裡舉辦?」

「三灣水寨,在漢江上,就是八月十五這天。」

「舉辦大會是假,鴻門宴是真。不過看樣子,我還必須得參加,如果不參加,鬼知道他們會怎麼對付我。準備準備吧,今天初幾?」

「初七。」

暮雲喃喃地說:「還有九天啊……」

郭山提醒:「當家的,是八天。」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