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夜晚對於陳子決來說,非常煎熬。

他收到了白叔禹的明確回覆,只不過時間太長了,等待的這段時間,發生什麼都有可能。

袁家並沒有趕到廬州,他們在半路上遭到了伏擊,而埋伏他們的人並不是長風樓,也不是荊棘門,更不是一弓門。這突如其來的一波勢力打了陳子決一個措手不及。

雖然袁家的實力並沒有因為這次埋伏而受損多少,但是他們趕不上了。長風樓和荊棘門的進攻應該在中午時分,這場仗即便拉扯的時間再長,那最多也就半天。袁家想要趕到廬州,至少得一天以後了,等他們到了,黃花菜都涼了。

不過不要緊,袁家內部四分五裂,本身就不是鐵板一塊,陳子決也沒指望他們。

但是大戰前的種種不利還是讓他有些難安。

還有退路,陳子決心裡清楚,他跟李鳳嵐之間還有一個默契,勉強稱得上默契吧。

跟白家之間的事李鳳嵐肯定是能猜到的,她要是足夠聰明,來聯合夜雨小築陰掉白家也是可行的。如果李鳳嵐明白了這一點,及時跟夜雨小築通個氣,自己這邊就等於捏了兩張牌,兩張可以決勝的牌。

當然,陳子決更清楚,這只是最理想的狀態。

一旦白叔禹反悔了,或者一旦李鳳嵐有什麼後手,自己的一切努力就都前功盡棄了。

之前他不想殺李鳳嵐,是為了不刺激長風樓。長風樓的高手太多了,如果李鳳嵐死了,誰能攔得住莫長風?即便攔得住,他們要死多少人?不殺李鳳嵐,自己至少還有周旋的時間,一旦李鳳嵐死了,那大戰就要提前了。他不是沒考慮過跟長風樓之間不死不休的恩怨,可是任何風險他都不想冒。

江湖人總以為夜雨小築是強勢的一方,可只有陳子決知道,從去年到現在,夜雨小築從來就沒有佔據過優勢,他一直在艱難地下著這盤棋。

一個手下推門進來,跪地說道:「陳先生,大首領讓小的跟你捎句話。」

「大首領說什麼?」

「已經給您安排了車馬,天一亮,您就可以出城。他還說,如果您拒絕的話,就讓我告訴您……這是一場硬碰硬的大仗,您手無縛雞之力,幫不上什麼忙。」

陳子決笑了笑,說道:「你退下吧,我自有分寸。」

天要亮了,廬州城城門大開,今天進城的人比往常多了許多。

一個錦衣玉帶的佳公子隨著人群走進了城門,似乎空氣不太好,他拿起手帕捂住嘴,輕聲咳了兩下。身旁的白衣男子急忙問道:「楊兄,你沒事吧?」

他笑了笑,回答:「無礙,輕塵,你去吧。」

「好,你保重。」

說完,兩個人便分開,一個朝南,一個朝東。

楊帆沒有繞遠路,身邊也沒帶任何人,自顧自地走到了一個大宅子前。

這個大宅子去年他來過,就是在這裡制止了要魯莽復仇的許輕塵的。

還是那個茶攤,他坐了下來,要了一壺茶水。就著茶水喝了幾粒藥丸,面色這才好了許多。

「楊兄!」

聽到有人喊自己,楊帆抬起頭,只見一個與自己年齡相仿,且英武不凡的年輕男子朝自己走來。

「白大公子,」楊帆起身行禮,「好久不見。」

白伯駒笑道:「自去年荊棘門一別,都快一年半了啊。」

「是啊,坐。」

兩人落座,一邊喝茶一邊聊天。白伯駒看了看天色,說道:「該來了。」

話音剛落,就聽到身後有人笑著說:「白大公子,來得這麼早啊。」

白伯駒扭頭,看向向他們兩人走來的

俊俏公子,白伯駒說道:「朱老弟,你來得很晚啊。」

「路上有事耽擱了。」

隨著朱明玉落座,三人互相看了看對方。

這時候,白伯駒說道:「想來二位還沒有見過,楊兄,這位就是張成慶道長的高徒,朱明玉。朱老弟,這位是荊棘門楊帆。」

兩人互道久仰,短暫沉默後,三人哈哈大笑。

這麼多年了,三傑終於湊到一塊兒了。

朱明玉笑著說:「與二位齊名這麼多年,今日終於相見,緣分啊。」

楊帆則笑著擺了擺手:「虛名罷了。」

白伯駒問道:「朱老弟,李姑娘那裡怎麼說?」

「今天午時。」

楊帆皺起眉頭:「可是不管怎麼看,現在才是最佳時機,為什麼一定要等到午時呢?」

「她說要等一個人悔改,老實講,我也搞不懂她這話的意思。」

白伯駒說道:「這城裡江湖人不少,這些人是來看樂子的?還是來幫忙的?」

楊帆回答:「看樂子居多,這事誰也不想惹到身上。」

朱明玉問道:「咱們就在這兒坐著?」

白伯駒回答:「等著吧,我哪裡也不能去,家裡的下人們還等著我發號施令呢。」

揚帆點點頭:「我也一樣。」

朱明玉驚訝:「這麼巧?長風樓的各位也讓我發訊號。」

楊帆笑道:「那沒辦法了,只能等著了。」

寒露有些不理解,等下就要有一場大戰,為什麼要讓自己在閣樓裡守著呢?並且吩咐他哪也不許去。他剛才還見到了蔣家兄妹、朔風和遲駿清,他們四個都有各自的任務,怎麼就自己沒事幹呢?

閣樓下,肖俊豪和傅嚴合肩並肩走著,他問道:「傅大哥,這小子人挺機靈,身手也不錯,就讓他傳遞訊息,是不是浪費了?」

「你不懂,」傅嚴合笑了,「嵐丫頭親自下的命令,不讓他參與打鬥。姑娘長大了,護著自己心上人呢,看不出來?」

「你這麼說我倒是能理解,小虎他們呢?」

「在城外配合荊棘門,放心吧,不用擔心他們。」

同樣疑惑不解的還有許輕塵。

楊帆的身體已經很差了,從荊棘門趕到廬州基本要了他半條命,現在的他是強撐著身體。即便楊帆已經病成了這個樣子,沈香枝還是給他安排了任務。自己手腳健全,戰力不俗,竟然只負責傳遞訊息。看書菈

這活太簡單,他手下那幾個小子都能幹,他貴為一堂之主,竟然只得了這麼個任務,實在是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想到來之前綾含跟沈香枝聊過什麼,難不成是因為綾含說了什麼?

突然之間,沒在一塊兒倆人都想到了一個答案:他們是故意不讓自己參加戰鬥的,因為今天他們約好了跟自己師父打一架。

想到這些,倆人都有些惱怒。別人在外面拼殺,就放他們倆人無所事事?說不過去吧?

時間一點點推進,已經快到中午。整個廬州城氣氛壓抑,就連路過的走貨郎都覺察出了空氣中那若有若無的殺意。

廬州的各個角落,各個酒樓、茶樓,都有佩刀帶劍的江湖人,他們的表情一絲不苟,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

李鳳嵐母女二人進了城後就來到了一處酒樓二樓,她們的正前方,能看到一個破敗不堪的小宅子。

小宅子設施簡陋,空蕩蕩的院落裡除了雜草,就只有一口枯井了。

「丫頭,」陳佻問道,「咱們要一直在這裡等著嗎?」

李鳳嵐笑道:「對啊,等下這裡的人不少,需要娘你出點力氣。」

「恩。」陳佻只是點了點頭。

兩人正說著話,一個女人走上二樓。

「找了你們半天,原來你們孃兒倆在這兒呢。」

尋聲望去,是李雨灼。

李鳳嵐甜甜地笑著:「姨娘,你來了。」

陳佻皺起眉頭:「姨娘?」

李雨灼笑道:「怎麼?閨女喊我姨娘你不樂意啊?要知道你跟周瀟能走到一塊兒我還出了幾分力呢……呦,面具摘掉了?嘖嘖嘖,看不出來,把三個孩子拉扯大,還能保養得這麼好,真是個妖精。」

陳佻不想理會李雨灼,任由女兒跟她拉家常,她權當沒聽到了。

過了大半個時辰,陳佻將長劍橫放在桌子上,面色陰沉地說:「時間到了。」

小茶棚前,朱明玉伸了個懶腰。喝了一早上水,朱明玉感覺自己肺葉都快飄起來了。

「兩位,時候到了。」

白伯駒點了點頭,將手指放進嘴巴,吹了個響哨。

楊帆晃了晃右手食指。

朱明玉從懷裡掏出一根菸花。

隨著煙花在廬州城上空炸開,整個廬州城沸騰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