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朝!”李公公一鞭抽下使朝堂肅靜下來。

江世宗慢步走上大殿正中的七層高臺,穩坐紫金龍椅。臺下群臣叩首,聲震九天。世宗表情嚴肅,審視著臺下的臣子。群臣感受到了帝王威壓,個個都埋下頭去,生怕被人注意。

“看看吧!”江世宗臉色一沉,將案上的急報一甩而下。

急報一般分為三種,分別為三百里急報、六百里急報以及八百里加急。而此封急報發自淮北,屬於最後者。各位大人看後面面相覷,見到此等訊息其實並不驚訝,因為這是可以預料到,只不過沒想到北方蠻族如此著急。自開春以來,北方邊境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雖說只是小打小鬧,但還是給邊境百姓帶來了不少麻煩。然而這和遠在京城的權貴高官來說又有什麼關係呢?他們只會考慮自己的利益,這也是大江如此腐敗的根本所在。

“肅靜!”李公公又是一鞭。“諸愛卿有什麼高見啊?”臺下眾臣頭低的越低,各個默不作聲,緊縮著身子生怕被皇上看到。而這可就苦了跪在最前頭的老首輔和一眾尚書了。就在這時,一個年輕的聲音從殿後方傳來。

“啟稟皇上!”此時一個面目清秀的書生挺了挺腰,“臣以為應當即可出兵淮北!”

此人名叫趙秀,是今年的二甲進士,現任庶吉士一職,是翰林院有前途的後生,頗得首輔大人看重,但並沒有什麼實權。同時他也是淮北人士。一話擲出並沒有先起什麼波浪,因為他的地位不夠,自然得不到別人的支援。當然也因為有些人並不先打仗,而想打仗想從軍費之中撈油水的人也在等待一個契機,那就是首輔和尚書們的態度,而這些高官們也在揣摩世宗的態度,所以便丟擲了趙秀這枚微不足道第棋子。江世宗作為一個做了二十多年的皇帝,整日都要制衡朝堂,與諸公博弈,這帝王之術自然是爐火純青。他見諸位沒有反應,卻樂了。然後站起身來,走向文首輔。

“文愛卿,你覺的這個想法呢?”江世宗略帶調侃,“如果朕沒記錯的話,剛剛那位愛卿是在翰林院當差吧!”

“回陛下的話,趙大人是在翰林院!”文詠章心裡自然明白皇上什麼意思,這是要拿我開刀啊,真當我這三十來年是怎麼混的,“臣認為既對,亦或不對!”

什麼?江世宗眼前一亮,“那愛卿如何這樣認為的?”

“首先,北蠻犯我大江,侵我領土,擾我百姓,自是當誅!”文首輔一捋白髮,娓娓道來,“其次,每凡戰事必勞民傷財,損失巨大,自當慎重!”

“於民,當戰;於臣,當和。”

此時站在一旁正準備看熱鬧的六部尚書向文首輔投出驚訝的表情,然後不自主的偷偷注視臺上那位的反應。而江世宗則仍是一臉嚴肅,好像對文詠章的回覆並不意外,突然側頭看向六位尚書,一時間十四目相對,空氣也突然變的安靜。

“李愛卿覺得呢?”

我?禮部尚書先是一驚,也只能暗自倒黴,盡力應對這一局面,畢竟站在高處,一邊是至高天上的皇帝,一邊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首輔,兩人誰都不敢得罪。李志向前小步,微微躬身,顯得不緊不慢,但他的大腦卻在飛速運轉,思考應對辦法:“嗯..,臣以為應當慎重考慮此事,不敢擅自草率作答。”

“那李尚書是覺得文首輔剛才草率了嗎?”江世宗不打算讓李志混過去,連著他補刀。

“這.....”李志冷汗直冒,小心的用餘光注意著文首輔的臉色,“臣沒有此意,不敢含沙射影,冤託首鋪大人,然臣以為同首輔言之,於民於臣,皆應慎慮!“

“所以是打還是不打呢?“

“啟稟皇上,當戰!“此時埋伏以久的兵部尚書站了出來,一石擊起千層浪。

“當戰,當戰!”主戰派不再猶豫,堅定了自己的立場。

“北疆地區疆域遼闊,民生富足,今北蠻入侵.掠我家園,當戰!”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擊之!“

“我大江幅源遼闊,兵強馬壯,豈是小小坤蠻能夠算計的!”

“是啊,是啊!”群臣激憤,不論是出於何種目的人都竭力主戰,以表虛假的愛國之情。

而此時,同樣站在前排的常勝將軍長孫勝就顯得格格不入,他站在原地沉默不語,盡顯無奈。

“長孫將軍為何如此不悅?”

“回皇上,臣雖常以蓮花自比,但卻為身險淤泥而無奈啊!”

文詠章與眾尚書頓時覺得臉色有些難看,死死地盯著長孫勝。畢竟他們都是位高權重,除了怕皇帝的通病之外,其他什麼牛鬼蛇神,只要觸及自身利益都絲毫不懼,那是見神斬神,見鬼殺鬼。而長孫勝卻在大庭廣眾下明著諷刺他們,自是難以嚥下這口惡氣。

此前一直沒有發言的吏部尚書上前宣戰,向長孫勝發難道:“長孫將軍身為武,當是保家衛國為先,可在這國難之下好似乎不支援反抗,這是為何?聖上大恩大德,先是封你將軍,再賜你封號,‘常勝常勝’,應是百戰百捷,越戰愈勝,而你好端端的邊疆不呆,卻苟且縮在京城。這是何意,然何為良將,何謂常勝呀?”

“這位大人,我可沒有說反戰。陛下恩德,臣自是感激不慎,而您彷彿是在褻瀆聖上封賜,這是何意?況且次回京乃陛下親自召回,又來縮在京城一說,可你卻不滿聖意,又是何意啊?”

吏部尚書有些慌張,趕忙跪倒在地,向江世宗請罪。世宗則是一臉笑意地望向眾人,一副看戲者的樣子。而這正是江世寧所樂意看到的,當官斗的越歷害,爭的越兇狠,這做皇帝也就越輕鬆,也就不用天天想著“哪個刁民想害聯”,只需做個調解人,順便看看辨論賽豈不美哉。

“而臣認為戰爭並非爾等一言一語就能打起,也並非爾等想打就能打勝。同時我想問剛才那位大人,您可知曉這戰事一旦打起,有多少家庭會支離破碎,有多少百姓會流離失所,又有多少地區會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單看這戰事的消耗就是一筆巨大的數目,那麼試問這位大人您可知曉啊?”

吏部尚書不語,闇然退下。而身為戶部尚書的張居正此時則站了出來,話時兄弟協心,齊力斷金,而這金源不斷,就算不是兄弟也得齊心齊力。

“從建國至今,大小戰事一百又餘,每次消耗白銀900萬兩到1200萬兩不等,若再加上俸賞銀與行裝銀等那又是另筆數日!”

長孫勝當然清楚張居正身為戶部尚書,軍費開支自然熟記於心,所以他故意露出馬腳,吸引張居正上勾,“那我想請教張大人這一場戰爭又有多少銀兩能流進您的腰包啊?”

“你!”張居正剛才還是勢在必得,轉眼就落得這般敗局,他頓時感到有些氣象敗壞,但這是朝堂,不敢發作,看著地上跪著的吏部尚書,也跟著隨俗了。

“行了,眾愛卿都起來吧。事以至此,長孫將軍有何高見啊!”

長孫勝笑著望向文詠章,報道:“臣認為文首輔說的有理,無論是於民於臣,都應當慎慮。”

江世宗面無表情,讓人察覺不出態度。只見他立在臺上,目光緊鎖,他那明鏡般的眼神,深刻而神秘,彷彿能洞察人心。

“好一個於民於臣!”世宗收回目光,擺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