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老師…」

急促的敲門聲伴隨著焦急的呼喊,將黃粱夷從睡夢中吵醒。

迷迷糊糊坐起身來好半晌,用力搖了搖頭這才讓頭腦恢復了幾許清明。

抬眼透過窗格看到外面天色微微泛白,應是剛及天明時分。

敲門聲越發的急促,同時伴有官家的說話聲。

「哎呦劉公子你輕點,莫要驚到老爺。」

「事關重大,刻不容緩。」

黃粱夷分辨出這是自己的愛徒劉讓的聲音。

劉讓平素為人處世都極其穩重,為何此時卻是如此毛躁。

黃粱夷突然想起從昨晚起便一直心緒不寧,翻來覆去好久才好不容易睡去,莫非便是大事發生前所產生的預兆?

當下便也顧不得什麼師長的儀表風度,隨便披了一件長衫,光著腳走到門前將門栓取下。

「老師,大事不好,榮先生被東廠的番子給抓起來了。」

「什麼!」

黃粱夷聞言一臉的驚詫。

「剛剛子謙派人告訴我,他早起讀書時聽聞大街上有紛亂的腳步聲,於是好奇前去檢視,結果就看到榮先生渾身是血的被東廠番子帶走。子謙已經前往東緝事廠打探情況,特讓我來向老師您稟告。」

「可知因為何事?」

聽到榮非渾身是血,饒是養氣功夫極深的黃粱夷也不禁大驚失色,一把抓住劉讓的肩膀喝問道。

「學生接到訊息便立即趕來,卻也不知具體緣由。」

「立即備車,隨老夫去東廠撈人。」

剛剛從皇宮請示歸來的甲申,還為來得及喝上一口熱茶緩一口氣,就聽問手下的番子稟報,十五位大儒聯袂造訪。

「唉!」

甲申哀嘆一聲,正要吩咐將大儒們請進來,又有一個番子火急火燎的跑過來稟報。

「稟督公,護國公世子、定遠候三公子、威遠候世子、誠毅伯世子…等十餘位勳戚子弟登門求見。」

甲申聞言頓感頭大如鬥,思慮片刻乾脆心一橫,著人將兩夥人一同請了進來。

雙方人馬剛一入座,勳戚與常懷恩同為京都四大紈絝之一的定遠候三子裴劍來就大聲嚷嚷道。

「害死我兄弟的賊子在何處,爺爺今日定要將其千刀萬剮,為我兄弟報仇雪恨。」

「呱噪!」

大儒這邊脾氣最為耿直暴躁的一人聞言忍不住橫眉怒喝。

裴劍來輕蔑的斜了大儒一眼,將大儒的話當做放屁,繼續叫囂著讓甲申交出榮非,為常懷恩報仇。

東廠畢竟是如今京都城中最當紅的衙門,甲申只是不願與軍方結下沒必要的仇怨,卻還不至於懼怕。見裴劍來如此囂張,便面露不悅之色。

同為四大紈絝的護國公世子鄒琪英見狀連忙扯了一下裴劍來的胳膊,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而後從座位上站起身來,朝甲申拱手笑道。

「劍來性子莽撞,失禮之處還望甲公莫要見怪。」

「世子言重了。」

甲申擺了擺手,不鹹不淡的回應道。

「我等今日前來,乃是受父輩所託詢問靖遠候之子被人謀害一案。聽聞兇手已被東廠當場拿獲,敢問甲公準備何時審案,如何結案。望甲公予以告知,小子回去也好對叔叔伯伯們有個交代。」

鄒琪英看似態度謙恭,可話裡話外卻是將護國公等一眾國朝勳戚搬了出來給甲申施壓。

黃粱夷等大儒此時已經搞清到底發生了何事,榮非竟然將常懷恩給宰了,這事麻煩可大了!

可不管再如何麻煩,也都要想盡辦法保住榮非。

於是便有大儒提議發動全京都計程車子儒生去往皇宮前聚集***,給朱晟施加壓力。

不同於其他不聞窗外事專心治學的大儒,黃粱夷、方大同和高彬這三個年齡相對最小者能成為京都儒教的三大領袖,心思明顯要機敏許多。

三人一番商議覺得此舉過於激勵,恐會適得其反,決定先探探甲申這邊的虛實再行商議。

鄒琪英先行發難,黃粱夷卻是不疾不徐的朝甲申拱了拱手。

莫說大儒們德高望重,單說黃粱夷畢竟還有國子監祭酒這等官職,甲申自是不敢怠慢,連忙挺直了腰板,恭敬回禮。

「敢問督公,榮非到底所犯何罪?」

雖然知曉黃粱夷是明知故問,甲申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殺人。」

「所殺何人?」

「額…靖遠候之子常懷恩。」

「二人可有仇怨?」

「額…」

甲申面露為難之色。

京都城中訊息靈通的官員都已猜到榮非為何要誅殺常懷恩,但這種事情可以心知肚明,卻是不能宣之於口。

否則靖遠候之子拐賣人口給邊軍充當營妓的訊息傳了出去,軍方顏面何在?朝廷顏面何在?

常高遠這個青州營總兵官還幹不幹?

青州營的三萬官兵又當如何處置?

若是常高遠當不了青州營總兵官,玄黃關外的魔族又由誰來抵擋?

雖然軍方還有幾位聲望、能力都不遜色於常高遠的名將。但軍國大事不是兒戲,萬一換了旁人過去水土不服,被魔族趁虛而入怎麼辦?

黃粱夷等大儒專心治學,對朝中的八卦和隱秘之事所知甚少,因此的確不知榮非因何要殺人。但卻敏銳的察覺到鄒琪英和甲申似乎都在刻意的迴避這個話題。於是便以此為突破口,開始發難。

在只有書信和口口相傳這等訊通落後的年代,掌握著筆桿子的讀書人有絕對的權利來決定道德和輿論的風向。

所以朱晟、甲申以及所有知曉內情的官員,防範的就是大儒們。

可怕什麼來什麼,偏偏黃粱夷就抓住了事情的重點問了出來,一時間讓甲申也不知該如何作答。

今早進宮請示時,朱晟也沒有相處穩妥的解決辦法,最後只是不負責任的讓甲申見機行事。

「額…這個…這個嘛…暫時還不清楚,還需待汾城伯自行交待。」

甲申含糊答道。

「吞吞吐吐、含含糊糊,這裡面一定有貓膩。」

一位大儒忍不住拍桌子怒吼道。

「沒錯,定是有女幹人設計陷害榮非。」

另一位大儒附和道。

「我們要見榮非,當面問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若真是被女幹人構陷,哼哼,真當我京都城中的數萬儒教弟子是吃素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