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風吹拂,兩條人影迎風招展。

左師仁壓住被吹飄的袍角,臉龐上,依然是一副儒雅的笑臉。

“那麼,便定在在十日之後,在恪州舉行會盟之事。”

“在左盟主的帶領下,這一次,我等聯盟七席,定然能剷除偽帝。對了左盟主,糧草和陵州水師,什麼時候會到恪州。”

左師仁語氣平靜,“會盟之後。”

老狐狸。

徐牧並沒有露出任何不快,“如此,我徐牧便靜等會盟之日了。”

“徐兄,好說了。你我情同手足,西蜀東陵,更像失散的兄弟,只等打下了滄州,你我兄弟,便能比鄰而居了。”

“甚好啊!到時候,我日日找左盟主吃酒。”

“再好不過,我日日備下宴席和舞姬。”

左師仁起身,一轉頭看向滿江的水,看模樣又要演一番“悲天憫人”。

“左盟主,走好。”徐牧大聲開口。

去了再演一輪的打算,左師仁意猶未盡地點頭,在諸多護衛的簇擁中,慢慢走向江邊的樓船。

“徐兄,莫要忘了,十日之後的恪州,我等聯盟會師,共襄義舉!”

“記得。”

等著樓船去遠,徐牧早已經放下了告別的手,表情之中,一時帶著沉默。

他並沒有問,聯盟共有多少大軍,又湊了多少糧草。他明白,在沒有正式入盟之前,左師仁這頭老狐狸,並不會告知於他。

“伯烈,一個偏安一隅的小盟,說到底,都是左師仁自個來玩。”

被司虎推到面前的木輪車,東方敬坐在木輪車上,語氣沉沉。

“主公,這個小盟,除了西蜀東陵,還有個青州,其他的人,約莫是左師仁拉來湊數的。”

“青州唐家。”

“家主唐一元,現在,應該稱青州王了。”說著說著,東方敬眉頭一頓,“會盟之時,青州的唐家,主公要小心一人。”

“何人?”

“唐一元的家弟,唐五元。”

“青州唐家,自大紀開朝,位列三公者不知多少,卻偏偏大道化簡,取了這等神韻之名。”

“主公不可小覷。以文儒世家稱王,必然有著殺手鐧。”

“確是。伯烈嘴裡的唐五元,若是會盟相見,說不得去認個熟。”

不管一元還是五元,整個青州唐家,到了現在,已經算是加入了爭霸之列。在往後,估摸著還會有更多的人物,如雨後春筍,一個接一個地出世冒頭。

“伯烈,你說有沒有可能,讓天下諸侯罷兵,轉而大起聯軍,對付兩個偽帝。”

東方敬想了想,“短時之內,應該沒可能。除非是說,有一種契機,讓整個中原天下,拋卻爭霸的私慾。但這亂世,若是有三成顧念中原河山的人,又豈會變成現在的模樣。”

“伯烈言之有理。”

先前蘇妖后,便是看透了這一點,才用了導火繩,引得中原割據爭霸。西蜀能在虎狼環視之中,殺出了六州之地,已經是極其艱難的事情。

......

回陵州的江面,入夜泊船。

立在船頭的左師仁,在欣喜之餘,臉龐之上,同樣佈滿了清冷之色。

“聯盟已成,主公為何不喜。”在旁的一個幕僚,不知什麼時候,釣起了一尾江魚,正在左師仁耳邊喋喋不休。

“主公可等著,某釣了大魚,等會便做魚羹,與主公吃酒慶喜。”

左師仁瞟著眼睛,忍住了罵娘。

“本王問你,喜從何來?”

“自然是……與西蜀聯盟之喜。”

“聯盟之喜?你真以為,本王坐船去了,徐布衣便答應了?你好歹是個幕僚,這其中的道理,一絲兒都看不出?”

提著魚的幕僚,一下子大驚,棄了魚急忙告罪。

左師仁仰著頭,臉龐有些痛苦。

“我突然發現一件事情。若有一個能定策的大謀,無論做什麼事情,都會方便許多。便如徐布衣,藉著取酒之名,定然去詢問了他的跛子軍師。”

“但我左師仁,又該和誰相商。三條樓船,百餘艘的戰船,萬千之眾的隨行者,卻無一人,與我秉燭夜談,分析利害。”

左師仁閉目。

“爾等以為,徐布衣是真心入盟?不過是利益使然,有共同之敵,所以才勉為其難地入了東陵盟。我估摸著,在徐布衣看來,這東陵盟裡的几席人馬,當真是入不得他的眼。”

“但沒法子,我左師仁要取天下。這二帝,便是邁不過去的一步。”

“傳我令,東陵三州,立即遍訪名賢!一旦募用,不拘吏制,立即提拔!”

“我左師仁不信了,這偌大的天下,偏偏只有五謀六謀。只需一位,只需一位謀斷擅辨的大賢,我左師仁何愁大事不成!”

“攻破滄州,復攻萊煙,只等佔盡江南半壁,便取天下!”

“主公……我等若是聯盟,偽帝袁松,是否會發難。”在旁的釣魚幕僚,猶豫著問了一句。

“他又不傻。他巴不得東陵盟和滄州打得不可開交,早一點打下滄州,再尊他為正統。”

雖然開春之時,被袁松的奇計打敗。但左師仁並沒有消沉,認真來說,這場戰事,應當歸咎於輕敵。另外,還有青州唐家的不成器,居然被袁松回師的殘軍,打了個丟盔棄甲。

“狗……狗尾巴草在江岸長得很好。袁松兵力不盛,若非是為了先佔水路,我老早便想對他動兵了。”

“但眼下,還是以滄州為主。徐布衣的訊息,應該是真的。妖后在暗中調兵,只怕稍稍一想,我便睡不著覺。”

一邊說著,左師仁一邊抬起了手,撫向了江風和夜色。

“你不知,我左師仁,是真想開一個盛世新朝。世人說我沽名釣譽,但他們真的不知,我是真想開闢盛世的。”

“到那時,後世的竹書裡,便會將我載冊在帝列。明君左師仁,於亂世而出,率浩浩水師,定江南,伐二帝,席捲天下。”

許久。

左師仁收回了動作,約莫是剛才說的舒服了,嘴角慢慢露出笑容。

“我連國號年號,百官尊位,登基慶典事宜,甚至是太子的名諱……都想好了。”

“現在,只差一個天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