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紹庭的暴斃在祁東樓的施壓下,沒有太驚擾老爹嚴嵩,嚴世蕃有六個兒子,嚴紹庭是次子,喪事辦了一天,期間一個丫鬟悲傷過度也死了,不過沒人在意。祁東樓向老爹嚴嵩說請幾天差,要自己回老家下葬兒子。

嚴嵩沒應他,而意思要讓祁東樓寫一份摺子,給嚴紹庭的妻子請一個新的誥命,順便在摺子上寫上自己要回老家安葬嚴紹庭。

祁東樓把摺子遞上去,宮裡傳了旨意,要嚴家節哀順變,但別耽誤了給嘉靖帝修宮殿。

準了嚴紹庭妻子誥命的請;

但沒有一個字提到準了嚴世蕃回家安葬嚴紹庭的請。

祁東樓請教了老爹嚴嵩,老爹說:沒說不行,就是行。

祁東樓才知道這意思是讓自己偷著走,但是不能明面走,而且嚴嵩估計知道宮裡不會明旨批的,但是也還要讓祁東樓寫在奏摺裡跟宮裡說。

這套路他上輩子也用過,沒想到這時代也是如此。

第二日祁東樓便對外宣稱喪子之痛,閉門居家不見客。

然後私下裡帶了不少下人一起走,為什麼帶一群人?

畢竟嚴世蕃惡名在外,誰知道會不會遭遇到刺殺。

剛走出城門,下人就到轎子旁提醒祁東樓。

“老爺,後邊有幾個錦衣衛跟著,說是要送送嚴少爺。”

“別管,讓他們跟著,如果出了城門還跟著,也別去打擾他們,就當他們不在。”

有明線尾巴總比暗線跟著自己強。

祁東樓坐在轎子裡閉著眼,腦海裡還在想著自己的計劃。

浙江現在改稻為桑目的是為了今年搞定西洋50萬匹的絲綢訂單,是為了賣絲綢填補國庫的虧空。

而毀堤淹田是他原主為了更好的買農田改造桑田,浙江的農田豐年50擔一畝,歉年40擔一畝,而受災的田只要不到30擔一畝,而且農田一旦受了災,農民就沒了糧食,賑災糧不夠,就要賣田,賣地,這裡面就會更便宜。

現在毀堤淹田的事情出了差錯,本來計劃拿馬寧遠的人頭換九個縣的災田,結果浙江巡撫胡宗憲在淳安洩了洪,只淹了淳安一個縣和建德半個縣。

然後浙江巡撫胡宗憲查出了馬寧遠,也知道事情的內幕,但並不打算明奏朝廷。

他胡宗憲是嚴嵩一路提拔的人,也是嚴黨的人。

胡宗憲現在要以天災為理由,申請把浙江改稻為桑一年的時間減緩變成三年。

但三年肯定是不行,三年就沒辦法在今年完成50萬匹的絲綢訂單,嚴黨就不能把宮裡虧空填補好,嚴黨在浙江下邊的人也著急藉著改稻為桑撈一把。

現在浙江那邊還鬧倭患,前線打仗還要錢。

這裡的情況已經夠複雜,但這件改稻為桑國策裡最大的困難不是事情難,是黨爭,是清流不想讓嚴家自救。

雖然祁東樓知道家中地窖裡有錢,但是不能直接拿出來給國庫,這種就是純找死的行為。

眼下祁東樓去浙江要做的事情就是把確保改稻為桑做成,這事情成了,能給大明朝緩一口氣,也是給嚴家緩一口氣。

祁東樓不大關心大明朝需不需要緩一口氣,但是現在嚴家就是自己的船,他必須保證自己能好好活下去,甚至他要在這個世界完成上輩子的遺憾。

對於祁東樓來說,他是驕傲的,命運可以對他上枷鎖,他也可以拿自己命以身為子來跟老天爺下棋。

上輩子他已經明白了很多道理,他出生平寒,但一直努力向上爬,踏踏實實的努力改變自己的人生。

最開始他只想做個英雄,以為成為英雄就能改變命運,後來他無奈的明白,成為英雄改變不了命運,英雄在權力面前,只是工具。

從那刻起他有了野心,也知道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麼。

他要的是權力。是最高最大的權力。要的是世界在他面前低頭。

京城,西苑

“呂公公,小閣老一行人出了城門直奔水路,打聽他們要先去杭州,然後再去江西。”

司禮監掌印公公呂芳,也就是宮裡太監們口中的老祖宗,此刻看了看手中錦衣衛呈上的密報。

“嚴府上的人說,小閣老帶走了很多金銀輜重,你們可看到?”

“回呂公公的話,看到了,確實有很多大箱子,看車馬痕跡應該裝的都是重物。”

“嗯,換一隊人繼續跟著。”

“是”

呂芳拿著密報思索了一下,長長的眉毛輕輕抖動。

“嚴嵩孫子的死可查出來什麼蹊蹺?”

“回呂公公的話,沒有查出來,嚴府的人說是暴斃,死在嚴府的,有貼身的人看過屍首,沒什麼異樣。”

“好,下去吧。”

呂芳拿著摺子,帶著四個小公公朝司禮監裡慢慢走去。

“有沒有浙江的摺子?”

“回老祖宗的話,有一封今早胡宗憲來的摺子,在徐閣老那邊,內閣還沒批覆。”

“胡宗憲的摺子先遞的徐閣老?”

“回老祖宗,是先遞的內閣,正好今日是徐閣老在值班,徐閣老看到是浙江胡宗憲的摺子,沒看直接送到嚴府去了。”

呂公公沉思片刻,吩咐手下:“去,叫朱七再多派一隊人跟著嚴世蕃他們,一日三報,然後給楊金水去信,不要跟他提嚴家的事,就再問問他浙江的事。”

呂芳這邊已經察覺了浙江似乎有大事情要發生,小閣老那邊的訊息要比他這邊快,浙江眼下奏摺中只有淳安建德水患,還有楊金水密報的,小閣老指使鄭泌昌和何茂才毀堤淹田,呂芳已經覺得這裡面可能還有別的事情。

呂芳呂公公能伺候嘉靖這個多疑的皇帝40年,早知道這世上沒有巧合的事情,一切巧合都是可疑的。

畢竟嚴家這個時候突然死了個嚴紹庭,嚴世蕃居然要親自帶兒子屍體回老家安葬,而且要去杭州轉水路,這本身就是繞遠。

嚴世蕃到浙江絕非偶然,是毀堤淹田的事情嚴黨瞞不住了?嚴世蕃去找胡宗憲串列埠供?

還是浙江發生了什麼其他的事?

這件事要跟聖上說,但是怎麼說,還要看到胡宗憲遞上來的摺子,如果摺子事情不大,那就要問楊金水,相互印證清楚後才能跟主子說。

所謂大事,自然是改稻為桑在浙江激起了民變,辦不下去了,或者胡宗憲鐵了心轉向裕王,直接在奏疏裡寫了毀堤淹田要倒嚴,所以直接呈給徐階。

那嚴世蕃就也有可能提前收到了訊息,帶著輜重細軟跑路了,去浙江也是假象,所以呂芳才多叫了一隊人盯著小閣老。

呂芳拿起熱茶喝了一口,過了一會一個小公公拿著一個摺子恭敬的遞了過來。

“老祖宗,胡宗憲的摺子徐閣老和嚴閣老看過了,嚴閣老讓我給您,需要您呈給皇上,徐閣老的意思……”

呂芳拿著胡宗憲摺子開啟看了一下,大體明白浙江沒有大事,還是淳安和建德洪患和改稻為桑的事,胡宗憲請減緩三年執行。

楊金水已經跟他說過,毀堤淹田的計劃是小閣老下的命,現在嚴世蕃到杭州,要麼是去找胡宗憲,要麼是自己去擦屁股,但是為什麼要親自去?他兒子的死又是不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