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志學站在房門前,感受著不同尋常的寒意。

昨天,突然有一股冷空氣南下,直接導致了伏牛山一片氣溫大幅度降低。

雖然沒有溫度計,但是羅志學估計著溫度怕是降低到了四五度甚至更低,以至於讓羅志學都是穿上了厚厚的棉襖。

明明只是深秋時分,但是卻這麼冷了,這都讓羅志學懷疑,等冬天來臨的時候,豈不是要零下幾十度?

這就是小冰期的寒冷嗎?

以前羅志學知道明末清初的時候有過一段時間的小冰期。

不過以前看到的只是文字,羅志學對所謂的明末小冰期時代也沒有一個直觀的感受。

而到了這個時代的前面幾個月裡,因為前面是夏天,所以羅志學對此也沒什麼直觀的感受。

畢竟那是夏天,天熱著呢。

但是可進入秋天后,羅志學就逐漸感受到了明末時期的秋冬不同尋常。

早在中秋時節的時候,其實伏牛山一帶的溫度就比較低了,尤其是早晚的溫差極大,等到晚上的時候都得穿上外套,不過都還算好,秋天嘛,晚上有些涼意也算正常。

而到了深秋時分,溫度更是進一步降低,如今一夜寒潮襲來,直接把溫度拉倒了只有幾度。

羅志學一點都不懷疑,如果這一場寒潮持續多那麼幾天的話,伏牛山肯定會下雪。

小冰期,果然名不虛傳。

溫度下降的這麼快,也不知道今年的雪大不大,如果雪大一些的話,其實也是好事,至少可以緩解目前的旱情,瑞雪兆豐年嘛。

但是羅志學很懷疑,即便是今冬下了瑞雪,大機率明年也應不來豐年。

如今河南府,汝州一帶正在遭遇持續的旱情,至於其他地方羅志學沒去過,暫時還不知道,但是附近的幾個州府大機率也好不到那裡去。

常理來說,當地有所旱情的情況下,如果這個冬天能下多幾場雪,對當地的旱情緩解肯定是有極大的幫助的,但是羅志學卻是不認為效果會有多大。

因為就算是下雪了,雪化為雪水流淌進入河流,但是當地也缺乏足夠的良好水利灌溉設施,難以有效利用。

而反過來,如果說當地有良好的水利設施,能利用上這些雪水的話,那麼當地也不會發生大面積乾旱了,因為有這些水利設施的話,不用一場瑞雪也能夠利用正常的水資源澆灌農田。

其實羅志學雖然知道周邊的地方處於乾旱,但羅志學並不覺得這種乾旱有多嚴重,之前他一路南下的時候可沒見著什麼赤地千里,黃土裂開的情況,就是比降雨量少了一些,但是也沒到太嚴重的地步。

前世他家鄉里就經歷過連年乾旱,那旱情比這嚴重多了,一年到頭就沒見幾滴正常降雨。

但即便這樣,當地的農作物一樣沒有大面積絕收,就是因為有著良好的水利設施以引用沿途河流的水,又有一座超級大的水庫儲蓄了大量水,並且但凡氣象條件許可的時候就會往天上打一大堆的人工降雨火箭。

所以雖然連續好幾年天公都不作美,創下了當地五十年內有記錄以來的最乾旱年份,但是一樣保證了正常了農業、生活、生產用水。

然而羅志學更加清楚,不能拿後世的應對乾旱的手段來對比當代應對乾旱的手段,就明王朝基層官府的組織動員能力,根本不可能組織大量人手修建水利設施自救的。

所以,後世遇上哪怕是百年一遇的乾旱都能撐過去。

而現在,這裡,別說五十年一遇的乾旱了,就算是五年,十年一遇的乾旱都會造成嚴重的糧食減產,繼而造成大面積的饑荒。

他之前一路南下的時候,可沒有在河南府,汝州等地平原地帶的傳統糧食產區裡看見有什麼大規模的水利設施,頂多只有一些當地村民自己折騰的小水溝,水車這些東西,而且極少。

這些水利灌溉設施,甚至都不如羅志學帶著人在三水村裡幹了幾個月後,搞出來的水利灌溉設施完善呢。

沒有充足的水利設施,這降雨量又不多,因此周邊地區的乾旱肯定會持續下去,甚至會變得更加嚴重。

而乾旱之外,還有天災。

其實這玩意更要命。

之前可是有大量的義軍度過黃河南下,大量官兵或圍堵或追擊也是跑到了這裡來。

義軍和官兵合力,徹底把河南府,汝州,南陽府禍害了一遍,讓本來就遭到乾旱的當地徹底完蛋,造成了大面積的糧食絕望,人員死亡。

如今河南府、汝州還殘留著大量的零散起義軍和官兵不斷作戰呢。

對於河南府、汝州這一片的百姓而言,天災固然可怕,但是人禍更可怕。

透過這些,羅志學基本就能判斷,後續還會有更多的人陸續逃荒進入伏牛山一帶求活,而這些逃荒而來的人口,將會成為伏牛山保鄉營持續發展壯大的基礎。

但這一切的前提卻是,他們能夠保住伏牛山這個基地,不僅僅要控制住,還要把明朝官兵以及其他流賊都擋在外頭,不能讓他們殺進山來破壞伏牛山的正常農業生產。

要不然的話,伏牛山一帶就會和山外的南陽府,汝州等地一樣,成為人間慘地。

只是,自己能夠擋住官兵的進擊嗎?

能夠保住伏牛山這片基業嗎?

現在的自己,可不是孤家寡人了,而是要帶著幾百號人保鄉營士卒,不說帶著他們奔向榮華富貴的生活,好歹要帶著這些人活下去吧。

此外,雖然誰都沒說,但是羅志學卻是知道,自己還需要保護伏牛山中的眾多村寨裡的山民們。

因為只有這些山民還存在著,能夠正常耕種,才能夠向他們提供足夠的糧食,兵員。

羅志學看著晴朗的天空,感受著刺骨的寒意,又是想起了三天前和孫成立的多次談話。

三天前孫成立拖著病重的身體帶人抵達松山村後,剛到就問了羅志學一句,以後會去榆林嗎?

羅志學一開始不知道孫成立為什麼沒頭沒腦的問這一句,但是隻是數秒鐘後他就知道了。

孫成立是一方面是問他的志向,想要知道他的野心夠不夠大。

這去榆林,可不是說讓羅志學一個人孤零零的跑到榆林去,而是指羅志學帶著大軍過去。

此外孫成立就是向他託付後事了。

後續也的確如此,孫成立讓他以後如果能夠去榆林的話,讓他去孫成立的老家看一看,如果他的家人還活著那麼就儘可能的讓他們過上好一些的生活,也沒求多好,至少要活著不是。

如果還有條件,以後再把孫成立的墳遷回榆林老家。

孫成立雖然光棍一條,也沒辦法在死在老家裡,但還是想要路葉歸根。

孫成立向他託付後事,羅志學鄭重其事道:“大將軍放心,日後志學必揮軍榆林。”

見羅志學應下後,孫成立擠出了難看的笑容:“我就知道你小子志氣不小,和老子一樣。”

“老子最大的夢想就是帶著大軍殺回榆林老家,讓他們都知道,以前他們瞧不起的孫麻子殺回來了,而且是成為將軍殺回來了,讓那些以前看不起,笑話我臉上麻子的那些人都知道,老子不是他們能笑話的,誰他媽再敢笑我臉上的麻子,我剁了他全家!”

“可惜,沒這機會了。”

“你如果有機會就替我幹了,順便再告訴他們,老子走南闖北幹下的大事,哈哈,估計他們會嚇著的,哈哈,老孫家的麻子竟然當了反賊頭子,哈哈……”

羅志學當時聽著孫成立的話沒有再說話,而是微微點頭!

當天下午,孫成立再一次召集了冬生、王大壯、許河、羅志學以及王瞎子。

把人叫過來後,孫成立沒什麼廢話,半躺在床上的他看了一圈眾人後,就是道:“老子這個鬼樣子也沒幾天活頭了,以後也沒辦法帶著大夥吃香的喝辣的,不過幾百號兄弟的吃喝拉撒也不能落下,這外頭的官兵也得擋著,所以後頭這些事啊,就讓羅老弟辦著!”

說著,孫成立又費力的抬起頭,看了林冬生幾個人,又看了看王瞎子繼續道:“羅老弟這人大家也都清楚,是讀書人,腦子比我們幾個靈活多了,做事也有章法,有他們帶著你們,我放心,你們也能放心。”

“能不能吃香的喝辣的不知道,但是他帶著你們混,至少能讓你們不會餓死。”

“等我死了,羅老弟坐我的位置!”

孫成立的這一番話後,林冬生、王大壯以及許河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老農民許河率先開口道:“我老許就一莊稼漢出身,除了打打殺殺其他的也不懂,大將軍你說咋辦就咋辦。”

林冬生雖然沉默了幾秒,不過也緊跟著道:“敬遵大將軍號令。”

王大壯也道:“大將軍既然覺得先生能夠帶著我們做事,那麼就按照大將軍的吩咐來。”

羅志學聽著這三人的話,並沒有言語,他也知道這三人為什麼乾脆利索的應承下來。

純粹是這三個人手底下也沒多少力量了,手底下原有的大量精銳騎兵早已經被孫成立掉到親軍,每個人手底下只剩下大幾十個新徵召計程車卒而已,手中握有的實力已經遠不如羅志學了。

現在關鍵在於親軍哨官兼什長的王瞎子。

王瞎子以及其他五名騎兵什長掌控著親軍六十精騎!

他們是否承認羅志學才是決定羅志學能不能順利上位的關鍵。

所以,孫成立也好,羅志學也好再得到了的林冬生三人的表態後,齊齊看向了王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