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孟州?

紅柳抬起眸,溫聲道:“你決定了?打算什麼時候去?”

“三五日間吧。”

明檀手裡捧著酒碗,卻沒有往嘴裡送的意思,只是用指尖摩挲著碗身,道:“這幾日,事情大概也會有著落,日後也沒有需要憂心的事情了,自然早些離開青州縣為好。”

紅柳仰著頭,將碗裡的酒一飲而盡,隨後一邊用衣袖擦著唇角,一邊朗聲道:“好,我和你一起去。”

她甚至都沒有一絲猶豫。

對於紅柳而言,青州縣估摸著也是讓她傷心失落之地,眼下謝豪才剛離世不久,紅柳留在這裡,也只能傷心思念,倒不如出去走走,就當是散心。

明檀笑著說:“好,既如此,這幾日你便收拾一下東西,到時候我來接你。”

聞言,紅柳動作一頓,反問道:“你還要離開?”

“還有最後一件事情沒有做完。”

明檀站起身,淡聲道:“等做完這件事,我便可以瀟瀟灑灑的離開了。”

“好吧,你總有許多事情要忙。”

紅柳在此端起酒壺,笑著附和道:“我便留在此處等你的訊息,你可千萬不要讓我等太久。”

“放心吧。”

明檀彎身拍了拍紅柳的肩膀,調侃道:“少喝點吧,要是成了酒鬼,我可不要帶著你。”

明檀離開的時候靜悄悄的,可是因為身後帶了十幾個孩子,就算再安靜,隊伍起碼看上去浩浩蕩蕩,因此也吸引了不少人注意。

青竹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就等在了門外。

聽見腳步聲之後,便從旁邊跳了出來,擋住了去路。

明檀瞧見他,也沒有覺得多麼意外,只是明知故問的笑了笑,道:“你怎麼在這裡?還有什麼事情要說嗎?”

“……”

青竹滿臉幽怨。

明檀身後的小姑娘們一個個露出探究的表情,正盯著他們看。

青竹就算有話,此時此刻也說不出口。

半晌,青竹才從嘴裡擠出來一句,問道:“姑娘,天色已晚,廚房已經備了姑娘喜歡的餐食,你就非要離開嗎?還帶著這麼多人……”

明檀已經提前派人安排了馬車,如今馬車和車伕就等在門外。

明檀讓丹若帶著其他人先上馬車。

她一個人靜靜地站在青竹跟前,緩緩道:“大家都有事情要忙,你也不能整天圍著我打轉,單宇應該快回來了吧?你也該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不用整天盯著我。”

青竹低著頭,像是做錯事的小孩子似的,道:“我……我也是奉命行事,姑娘既然知道,就不該趕我。”

“我哪裡趕你啦?”

明檀笑著說道:“行啦,我的本事你也知道,不需要浪費一兵一卒用在我身上,我也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你跟著我,我難免會覺得束手束腳。”

束手束腳……

青竹眼底透著幾分受傷,道:“是我妨礙姑娘了嗎?原來姑娘竟是嫌棄我了。”

“青竹。”

明檀淡聲道:“其實你我都知道單宇把你留在我身邊的目的,除了保護我之外,他還需要你時時監視著我。”

“我……我……”

青竹頓時有些著急,立即保證道:“姑娘,天地可鑑!我對你只有忠心,我從未……從未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

“我知道。”

明檀勾唇笑了笑,道:“所以我才讓你回到屬於你自己的位置上,青竹,路不要走偏了,就算我和單宇現在表面平和,友愛互助,可我和他終究不是一條路上的人。”

終究不是一條路上的人。

這句話當真是像一根尖刺似的,狠狠地刺進了青竹的心裡。

青竹眼尾微紅,沉默片刻,忽然抬眸問道:“是因為盛旺嗎?因為他出現在那裡,所以姑娘懷疑整件事情和將軍有關,連帶著也不信我,是嗎?”

明檀很難否認。

就算她心裡不停地為單宇找補,也不能將過去發生的事情磨平。

因為李娉婷,明檀不願意和單宇計較最初他對她動殺心的事情,雖然後來,也因為李娉婷,明檀和單宇的關係才有所緩和。

但這些所謂表面上的平靜,不足以粉飾一個人曾經犯下的過錯。

單宇已經陷得太深。

從最初的鬼竹林,到縣衙的密道,還有囚犯營中的金礦,以及他和洪齊天的關係,組成的樁樁件件的事情,他都參與其中。

明檀實在不敢賭。

明檀想要離開青州縣去孟州,並不只是單單因為明清旭的緣故,而是她想徹底脫離眼前的一切。

雖說他們家是遭到流放才到了此處,理應活在青州縣,死在青州縣。

不過這個關頭,誰還有心思關心他們的死活?

明檀就算離開北疆,也沒人能奈她何。

明檀離開的時候,青竹一直在後面看著,見她鑽進馬車,車軲轆緩緩向前移動著,他還下意識跟出去幾步。

車廂內靜悄悄的,小姑娘們分了兩輛馬車,明檀身邊圍著五六個小丫頭,不知道她們是不是感受到了明檀的情緒,一個個都沒有說話,但目光關切。

明檀掀開車簾看了一眼。

遠山灰濛濛的,天色透著一股土色,就連落霞都像是蒙了層灰塵似的,顏色一點也不透亮。

不過眼下時間還早,明檀便回頭朝著小姑娘們招呼道:“都餓了嗎?我帶你們去吃晚飯好不好?”

“好!”

小丫頭們幾乎異口同聲的喊出來,緊接著便七嘴八舌的笑鬧起來。

“阿檀姐姐,你要帶我們去吃什麼?”

“你們想吃什麼?”

“吃肉!肉香!”

“我也要吃肉,吃肉包子!”

“啊?你們都要吃肉?可是我想喝疙瘩湯……咱們這麼多人,這麼多張嘴巴,不如給阿檀姐姐省點錢吧?”

提到省錢,眾人都愣了下,緊接著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

“是啊,我們這麼多張嘴巴,該不會一頓飯就把小檀姐姐吃窮了吧?”

“小檀姐姐,你不會不要我們吧?”

“其實我們也可以不吃的!”

“對對對,給我們一口白開水喝也成!”

孩子們的眸光一個賽一個可憐,生怕明檀因為吃飯花錢這個問題,就把她們給拋棄了。

“不會的。”

明檀臉上掛著淺淡的笑意,堅定道:“莫說小檀姐姐有的是錢,就算是沒有錢,也不會隨隨便便把你們丟棄。

我既然把你們帶回來,便對你們有了責任,從此以後,你們便是我的妹妹,都是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