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要繞到主街上,快到了拐彎的時候,車伕忽然勒停韁繩,莫名其妙的讓眾人晃了下。

車內傳出驚呼聲,明檀眼疾手快的扶住了靠在車門的春杏。

她險些一頭栽出去。

“姑娘,真是抱歉!”

車伕充滿歉疚的聲音響起,解釋道:“前方設了路障,此路不通,馬車險些撞到人,都是我不好,咱們只怕得換條路過去了。”

之前縣衙下令讓來往的流民通行出關,還專門規定了給流民通行的道路。

所以這條路的兩側都有差役把守,來往的巷口和岔路,也都暫時封閉。

流民們走主街,從北向南,一路直通。

其他人都得繞路而行。

雖然看似繁複了許多,也增添了不少麻煩,但縣衙如此行事的目的,也是想讓流民和當地的百姓分開,不至於生出什麼意外。

明檀也能明白。

“不妨事,換條路走就成。”

明檀語氣平淡,透著股關懷的意味,道:“行車不必著急,慢慢走即可,要注意車旁的路人,不要傷到他們。”

“是。”

車伕見明檀不怪罪,頓時鬆了一口氣。

以往與明檀通行之人,多半都是將軍府內的人,他們通曉明檀的脾氣,自然也能隨性相處。

不過今日這個馬伕,是明檀從車行借來的,付了租金,也是頭一次打交道。

大概是怕砸了飯碗,所以格外的拘謹。

明檀的一席話,倒是讓他的緊張感平緩了許多。

馬車悠悠的走在路上,七拐八繞,天色漸漸黑了,明檀終於趕在明常星打烊之前,帶著孩子們來到了餛飩攤前。

如今城中流民太多,餛飩攤的生意也比以往清冷了許多。

明常星瞧見兩輛馬車停在門外,還以為是來了什麼大生意,沒成想是明檀先從馬車內跳了出來,緊接著一個又一個小丫頭緊隨其後。

十幾個人湊在一起,將原本就不大的餛飩攤襯托的愈發擁擠。

明常星站在臺階上發愣,忍不住問道:“阿檀,你從來弄過來這麼多小丫頭?”

“人多還不好嗎?”

明檀笑著說道:“我帶她們來照顧你的生意!”

說完,明檀朝著身後的小姑娘們朗聲道:“還愣著幹什麼?趕緊去佔座,想吃什麼隨便點,這位姐姐請客哦。”

明常月無奈笑了,道:“是是是,小客官們,趕緊裡頭坐!”

小丫頭們見到陌生人,還有些拘謹,不過大概是肚子餓了,又聞到空氣裡的飯菜香氣,一個個規規矩矩的找地方坐下來。

明常星放下抹布,走到明檀跟前,低聲詢問道:“怎麼回事?這些女娃娃都是哪來的?”

“我在路上撿的,往後她們都是我妹妹,我特意帶過來讓你認認模樣,日後見到了,記得多給她們一碗飯吃!”

“瞧你,還說這話,那回少讓你吃了?”

明常星笑道:“別的本事我沒有,管飯自然得管夠,來來來,趕緊點菜,今晚保準讓你們一個個吃撐了肚皮!”

孩子們方才要吃的肉包子,這裡也有,還有鮮香四溢的餛飩和肉夾饃。

包子都是提前蒸好的,餛飩也是提前包好的,就連肉夾饃要用到的肉和饃,也都是提前滷好,烙好的。

只需要再加工一下就成。

明檀原本還想在旁邊打下手,可是明常星動作很利落,做起事來乾淨又迅速,倒是沒有她可以插手的地方。

大鍋煮好了餛飩,一個個胖乎乎的舀在碗裡,在撒上配料點綴增香,還沒吃到嘴裡,光是聞著味道,就已經忍不住流口水了。

孩子們佔了兩張桌子,兩個車伕坐在角落的位置,明檀和明常星兩人湊在另外一桌。

明檀先吃了一個肉包子墊墊肚,等明常星煮好了最後兩碗餛飩,她們倆也可以開飯了。

“最近生意的確不太好。”

明常星坐在明檀對面,忍不住嘆氣道:“以前準備的東西都不夠賣的,可是最近準備的東西一天比一天少,可還是賣不完,今日剛好你們來了,也可以幫我處理一下。”

明檀低頭喝了一口餛飩湯,緩緩道:“世道如此,生意也的確不好做。”

“不過也沒關係,我現在只要能養活自己就成。”

明常星笑了笑,繼續道:“所以也不覺得有什麼壓力,人多就多賣兩碗,人少就少賣兩碗,不過眼下流民越來越多,我心裡難免慌亂,總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

盡頭,還遠著呢。

眼下才是開端。

明檀抿了抿唇,再次拿起一個肉包子,然後遞到明常星跟前,道:“先吃點東西吧,待會兒我在和你說。”

明檀也是餓狠了,一連吃了一碗餛飩三個肉包子,她放了重辣多醋,鮮香麻辣,酸爽開胃,倒是吃的很開心。

吃完飯,孩子們在一旁說話玩鬧。

明檀幫著明常星收拾好店面,準備打烊時,她朝著明常星問道:“跟我去一趟客棧吧,待會兒我送你回家。”

“無妨。”

明常星低著頭收拾東西,緩緩道:“姐姐出嫁之後,我一直住在店裡,幾乎沒有回去過。”

原來如此。

明檀也沒多問,便笑著問:“那感情好,不如你今晚也住在客棧吧,我出錢。”

明常星笑著直起腰,道:“行啊,有便宜不佔,非我所願,必須得去。”

關了門店,明常星跟著上了馬車。

明檀帶著眾人直接住進了天香樓隔壁的同福客棧,兩家院子連在一起,也是天香樓的產業。

明檀先把孩子們安置進了房間,之後帶著明常星去了自己的房間。

“搞什麼?這麼神神秘秘的。”

明常星先一步進了房間,回頭調侃似的看著明檀,道:“嚇得我都不敢進來了。”

明檀關上房門,溫聲道:“你向來膽子大,我是不信能把你嚇到。”

“好啦,說說吧,到底要和我說什麼事情?”

明常星拉著明檀坐到屋內的圓桌旁,忍不住嘆氣道:“自從常月出嫁之後,我常常覺得生活很無趣,這段時間都是我自己操持著餛飩攤的生意。

以前生意紅火,忙起來也顧不得這些亂七八糟的心思,如今閒下來,倒是平白多了許多煩惱。”

明檀倒也不急著開口,只是詢問道:“你先說說,你的煩惱來自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