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到燕京的時候還是上午,天空萬里無雲,一片晴朗。

下車後,女孩將自己學校的地址給了姜玉樓。

“姜老師,記得給我寫信,有空到音樂學院找我來玩啊。”

兩人學校所在的地址不同,李慶月依依不捨地揮別了姜玉樓。

姜玉樓點頭道:“好,有時間我會的。”

至於他什麼時候有時間,就不一定了。

畢竟,他除了學習外,還要寫作,很忙的。

和李慶月分開後,他拎著包,走出了車站,找到了去燕大的公交車站。

此時燕京的太陽雖然大,但是不毒。

加上不時有微風出過,倒也不算難以忍受。

等了一陣後,汽車來了。

姜玉樓買票上車,然後出發。

車上人不多,他找了個靠窗的座位後,坐下了。

坐了一陣,他覺得車上有些悶,就開啟了窗戶。

七十年代的燕京,沒有後世那麼多的高樓大廈,四合院還是主流,六層樓已經算是高的了。

火車站周圍算是相對繁華的地方,也多是以多層建築為主,用後世的眼光來看略顯土氣,不過在這個年代,算是高階得緊了。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燕京都是令人神往的地方。

也因為燕京,有了北漂一詞。

我算不算北漂?

應該也算吧。

所以,我來燕京的第一個目標似乎是房子。

他旋即想到,這個年代燕京的房子便宜的緊,不像後世,沒個上千萬都別想。

他只要多囤上幾套,到他退休的年紀就不用愁了。

姜玉樓心裡美滋滋的想著,不過也只是想想,他沒想過靠房子發財。無他,時間週期太長了。

又過了幾站,車上的人滿了。

姜玉樓觀察了一路,發現和省城比,京城的年輕人普遍比較時髦。

他們普遍脫下了綠軍裝,燙了頭,還穿上了緊繃臀部、褲腳異常寬敞的喇叭褲。

而坐在他前面的是一對中年大姐,兩人似乎在聊著京城的物價。

年長一些的大姐嘆氣道:“唉,小白菜又貴了。”

“貴了嗎?我好些天沒買了。”年輕大姐疑惑道。

年長大姐道:“前些時候一斤小白菜八分錢一斤,現在漲到了一毛錢一斤,更早的時候,六分錢一斤呢。”

“哎呀,那是漲了不少。”

“不止,韭菜、豆角、西紅柿之類的也都漲了,少的漲一分,多的漲了三分錢呢。”

“工資不是也漲了嗎,這麼看,等於便宜了呢。”

“菜也就罷了,電視才真貴。”

“電視?是個啥價格,我都不好意思問。”

年長大姐用略帶驕傲地口吻說道:“一臺12寸的黑白電視機四百元。”

年輕大姐捂住嘴,驚訝道:“四百塊?我一個月工資才二十五塊!”

“還要工業票呢……”

接下來,兩個大姐又說了些什麼,他沒有再聽。

本來,姜玉樓認為自己夠有錢了,現在一聽,還真不算什麼。

四百元,他得寫幾部小說才能買得起一臺電視機。

想想後世,普通人一週的工資就能買得起了。

現在,普通工人不吃不喝兩年才敢去買電視機。

革命尚未成功,我輩任需努力啊!

就在這時,售票員的報站聲將他從思考中驚醒,

“燕京大學到了啊,要下車的做好準備。燕京大學,燕京大學有沒有?”

“有,有。”

姜玉樓一個激靈,收拾好隨身行李舉手道。

吱~

伴隨剎車的響聲,公交車在站牌前停住,林躍打量一眼窗外攢動的人頭,將自己那嶄新的帆布包挎好,撥開站在過道的乘客,喊了聲:“麻煩各位讓一下,我要下車。”

聽口音,不是本地人啊。

看他的年紀挺輕的,是大學生?

嚯,燕大的學生,了不得啊!

於是乎,姜玉樓硬著頭皮,迎著乘客們好奇的目光慌慌張張的從車上擠了下來。

咣~

車門一關,公交車往外一拐,離開站點。

“呼,總算下車了。”

姜玉樓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

接著,他左右一張望,都不需要他多問,便看到了燕大的牌匾。

不是他視力有多好,而是燕大的牌匾太多醒目了。

緊了緊背上的包,姜玉樓往學校的方向走去。

走了三分鐘,到了學校門口。

懷著崇敬的心情,姜玉樓抬頭打量一眼對面放在七十年代相當氣派的大門和大門上方牌匾中間的“燕京大學”四個大字。

燕京大學啊!

沒想到前世連大學都考不上的他,重活一世竟然能考上燕大,說是因緣際會也不為過。

牌匾下方是拉著的紅底橫幅,上面寫著“熱烈歡迎79屆新生入學報到!”

“燕大,我來了!”姜玉樓心道道。

於是乎,他眼神堅定地往學校裡面走。

現在雖然還沒正式開學,但是報到的學生卻挺多的。

只是,新生大多都是和父母一起來的。

像姜玉樓這樣獨自一人報到的不是沒有,只是很少。

就在這時,一個略顯低沉的男聲在他背後響起,

“那個,前面的兄弟,你也是79屆的新生嗎?”

姜玉樓轉身一看,說話的是一個戴著眼鏡,長相老氣,穿著老土的年輕男子。

說老土還真不是在糟蹋他,而是實話。

看看身邊的大學生,甭管是新生,還是老生,基本都是外套、襯衣、背心、長褲、膠鞋或者皮鞋。

更有錢的則騎著腳踏車,籃子裡放的基本都是各種工具書、詩集什麼的,身側則挎著軍綠色的帆布包。

而眼前的男生呢,左邊是土黃色的老舊斜挎包,一看就是有些年頭了。

包裡鼓鼓囊囊,也不知道裝的是什麼,右胳膊則夾著被褥和枕頭,上身穿一件縫補過的粗布外套,裡面是件已經洗得泛白的紅背心,仔細看還能看到一兩個破洞,下身則是一條軍裝長褲,褲腳還沾著泥。

新生報到一般都會穿著的乾乾淨淨,整整齊齊,像這位兄弟如此不修邊幅的,他還是第一次見。

怎麼說呢,就是比他還像農民的那種人吧。

姜玉樓在打量老氣男生,老氣男生也在打量他,臉上除了友好的笑容,眼神中還有一絲羨慕。

不只是羨慕姜玉樓的長相,還是羨慕他的穿著。

“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