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嫩嫩的小臉兒盛滿擔憂,還藏著些許自豪。

他想著她剛剛主動站出來保護他的模樣,想著她剛剛努力和眾人爭辯的模樣,心底已是柔軟如春水。

他低下頭,溫柔地吻了吻小姑娘的眉眼:“接下來,換我保護你。”

南寶衣怔怔的,抓著男人衣袖的細白小手,忍不住更加用力。

蕭弈安撫般拍了拍她的手背。

他轉向眾人,正色:“敢問諸位,何為國?”

眾人不語。

半晌,有私塾老夫子率先回答:“輿圖上所圈之地,便是國。”

眾人紛紛贊成點頭。

何為國?

南寶衣垂眸深思。

如果只是單純按照輿圖來劃分,那麼被別國強佔的疆土怎麼算?

難道那些土地就不是國家的一部分了嗎?

這個觀念,未免太過狹隘。

酒樓之上。

南胭饒有興味地傾聽長街上的對話,微微轉動手中酒盞,用食指沾了沾酒液,在桌面上寫下了“國”字。

何為國?

她所能掌控的地方,就是她的國!

暮春時節,長風張揚。

十八里長街繁華富庶,是被西蠻人踐踏擄掠之後,重新發展起來的地方。

蕭弈站在馬車上,俊臉從容,嗓音深沉:“何為家?心愛之人所在之地,便是吾家。何為國?同胞所在的地方,便是吾國。”

眾人面面相覷。

蕭弈接著道:“我並非奸細,我出身皇族,是當今大雍皇帝第二子,蕭道衍。昔日天下一統,南越也是大雍的一部分。可惜楚氏謀朝篡位割據為王,多年來要麼橫徵暴斂,要麼無所作為,以致如今和大雍相比,南越的經濟和文化都相當落後。如今我回來,並非是為了一己私慾謀奪這片土地,而是為了帶領諸位同胞,迴歸故國!”

長街上陷入久久的寂靜。

顯然,誰也沒料到,蕭弈竟然是大雍皇族!

他是代表大雍皇族,來收復這片疆土的嗎?

酒樓之上。

南胭手中的茶盞跌落在地。

她不敢置信地走到窗畔,死死盯著蕭弈。

年輕男人革帶軍靴,眉目深豔,高姿風流。

他竟是大雍皇子!

南胭的唇瓣忍不住輕顫,雙手更是緊緊扣住窗弦。

大雍皇族,何等尊貴的身份!

南寶衣竟然嫁給了大雍皇族!

她死死盯向南寶衣。

這賤人,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蕭弈的身份?!

她竟然誰也不告訴,偷偷地近水樓臺先得月,捷足先登拿下皇子!

如果她也能早點知道蕭弈是大雍皇族,她還嫁給程德語做什麼,當年便是拼了這條性命,也要嫁給蕭弈啊!

南胭面色猙獰扭曲,滿心悔恨嫉妒。

南景則愣在原地。

原來蕭弈……

竟然是大雍皇子。

怪不得他生得那麼,怪不得他明明只是個落魄養子,也仍舊橫行霸道無所顧忌,原來是因為他的背景如此顯赫!

早知他是大雍皇子,他還跟他作對作甚,他還想方設法巴結楚氏皇族作甚,他肯定給蕭弈提靴牽馬狂攢好感呀!

他錯過了進入大雍名門圈子的機會!

滿街百姓同樣怔愣。

他們都知曉大雍的強大與富庶,也知曉南越曾是大雍的疆土,所以這些年來,他們總以附屬國百姓身份自居,無論是錢幣還是度量衡,都依照大雍的標準來。

就連盛京城流行風尚,妝容、服飾、嫁娶、遊戲等風俗,也全都模仿長安的貴族們。

他們一直以為南越是被大雍拋棄的地方,可他們萬萬沒想到,蕭弈竟然是大雍皇子,竟然願意帶領他們迴歸故國!

比起楚氏皇族的統治,他們當然更願意被強盛的蕭家皇族管轄!

白髮蒼蒼的老人,淚流滿面,高聲道:“遙想當年,雍武帝憑一己之力顛覆暴政齊國,統一五湖四海,建立大雍盛世,民間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窮人家的孩子也能進私塾讀書,老有所養幼有所依,是怎樣的太平盛世!如今,我等有幸,竟然也能迎來久違的盛世!幸甚至哉!”

他攙扶著孫子的手,顫顫跪了下去,振臂高呼:“幸甚至哉!”

老人頗有名望。

其他百姓讀書甚少,對兩百多年前的歷史知之甚少,但聽見老人這麼說,便覺得那必定是很好的時代。

他們激動不已,紛紛振臂高呼,擁護蕭弈。

一時之間,長街上跪了烏壓壓的人群。

只有南景派出去挑事教唆的那幾個,以壯年男人為首,傻愣愣站在原地,完全沒料到事情會朝這個方向發展。

壯年男人嚥了嚥唾沫,下意識望向酒樓。

二樓,南景沉著臉,毫不猶豫地關上了窗。

他看著南胭,憤怒道:“你乾的好事!非逼著我給蕭弈設圈套,這下好了,萬一蕭弈記恨我,我要你吃不了兜著走!”

南胭翻了個白眼。

她這個哥哥膽小如鼠,當真令人厭惡。

她起身,徑直離開雅座下樓。

倒是不怎麼懼怕被蕭弈秋後算賬,她如今只是心亂如麻,只餘下滿腹懊悔,懊悔自己當年不曾好好討好蕭弈,懊悔被南寶衣捷足先登。

行至樓梯拐角,正好撞上一人。

那人金簪黑衣,雖然生得英俊高大,但左眼下赫然一道舊傷疤,令他看起來兇悍冷漠,腰間還掛著垂黑色流蘇金腰牌,上面雕刻著“金吾衛”三個字。

他抱刀而立,聲音冰冷而倨傲:“南胭?”

南胭眼眸流轉,迎上他的視線:“是。”

“嫉妒南寶衣?”

“嫉妒。”

“想殺她?”

“恨不能剝皮拆骨。”

沈議絕微微一笑:“如你所願。”

……

南寶衣和蕭弈順利返回皇宮。

楚懷南被幽禁在冷宮,宮中一系列與南越相關的印璽等物都被銷燬,重新制作大雍通行的官印物件兒和律例法度,朝代更替井然有序地進行著。

南寶衣在攝政王府待了三日,都沒能見到蕭弈的蹤影。

少女臨窗而立,注視著園林景緻,手裡握著一朵重瓣蓮花,百無聊賴地扯落蓮花瓣。

她呢喃嗔怪:“國事再忙,也不至於連續三日不回家吧?”

她忽然回眸:“荷葉,你說他會不會當了雍王就開始飄飄欲仙,打算揹著我接納楚懷南的妃嬪?據我所知,陳宵雪她們就很喜歡二哥哥,說不定他們已經揹著我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