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普通人普通的一天

“你為什麼要問他？”

幽暗的禮拜堂內，小女孩不解的詢問俞秋秋。

俞秋秋的問題，就好像對面什麼都知道，哪怕是亂成耳機線一樣的人生，他也能快速梳理出答案。

“因為他是先知，”俞秋秋充滿信心的說道，“他預言了末日，以一己之力挽救了無數生靈。他胸懷博大，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他通曉一切，超然物外……”

小女孩眼睛逐漸睜大。

那麼厲害？

“真的嗎？他真的那麼厲害？”

“當然，他可是先知啊！他站在世界的盡頭俯瞰眾生，肯定已經用上帝視角思考了世間一切道理，所以才能做到那麼泰然自若……”

俞秋秋的話裡有著百分百的信任，那強大的信任讓女孩也受到了感染。

“……”

“他一定能拯救我們的，就算救不了我，也一定可以拯救你，所以，別放棄。”

“……”

女孩看向手機。

如此之高的評價，就連她也不由開始期待起來，失焦的瞳孔中甚至燃起幾分希望的光彩。

那麼厲害的人，說出的話一定振聾發聵，能夠一語擊潰迷霧，將迷途的羔羊引回正路吧？

就是不知道他會不會回訊息……

“嗡嗡——”

手機震動嗡鳴。

俞秋秋心中狂喜。

“他回覆了！！”

女孩連忙舉起手機。

“他說什麼了？！”俞秋秋焦急的問。

女孩看向螢幕，以朝聖般的心態讀了出來：

“[去碼頭，整點薯條]。”

“什麼？”俞秋秋愣了愣，“不，我是說，先知回覆了什麼。”

“[去碼頭整點薯條]。”女孩子把手機擺到俞秋秋的面前。

“……”俞秋秋目光呆滯。

她不理解，這個答案莫非有什麼深意？還是先知曲解了自己的疑惑？

於是她繼續語音輸入進行提問。

“先知，我想知道的是，宗教和科學，求知與探索，人類的未來，我們該如何選擇……”

“嗡嗡——”

[去碼頭整點薯條。]

俞秋秋絕望了。

“就這樣？”

“嗡嗡——”

[要不然你還想要我怎樣？像個小貓一樣喵喵喵？喵喵喵，萌嗎？]

俞秋秋徹底傻了。

這位先知怎麼……好像和世人腦補的不太一樣啊？！

她澀聲說：“可是先知，我在這裡懇求您，真切的懇求您，能給這個孩子一個真正的答案……”

[哪來那麼多答案，只有宗教才會給你一個確切答案，讓你以為遵守他們的規則就能得到一切。我又不是宗教神。]

[神能給你薯條就信神，魔鬼給你薯條就信魔鬼，或者把神和魔鬼暴揍一頓搶過來，或者自己炸，自己種。看你喜歡哪種口味。]

“可人們很迷茫……”

[關我屁事，我又不是上帝。]

“可您是先知……”

[關你屁事，你又不是上帝。]

“……”

俞秋秋宕機了。

她的大腦裡現在好像有一整個星雲在濃縮，資訊量龐大到讓她CpU噗噗冒煙。

視窗一隻烏鴉凝視著她，她就這樣呆呆的和烏鴉四目相對。

錯覺嗎？她感覺烏鴉的目光像是在看傻子。

“薯條……為什麼……”

烏鴉讓她想起了這句話的來源——

那是一隻海鷗詢問另一隻海鷗：“人生的意義是什麼？”

另一隻海鷗回答：“去碼頭整點薯條。”

翻譯過來就是遵循慾望，及時行樂。

俞秋秋曾對這種價值觀不太認同，還算優渥的出身和順風順水的人生，讓她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自己生來便是要完成偉大使命的。

可如今，在生死前的最後一息，她赫然明白。

那所謂的使命，又何嘗不是自己的薯條？

她好像懂了。

在短暫的思索過後，她的思緒豁然開朗！

並且心中油然而生一種更加強烈的崇敬！

“是啊，呵呵，我真傻……”俞秋秋笑起來，“我向先知祈禱，不過是從一個神換到了另一個神，渴望像教徒一樣從先知的口中得到神明的答案。”

“可真正的‘神明’，知曉生命的複雜，永遠不會試圖用答案和許諾來扭曲信徒的人格。”

“不愧是先知，他意識到了我的盲目信仰，直接一巴掌糊了過來，不慣著。”

[獲得俞秋秋的後悔點數2000……結晶×4……]

她為自己的盲信而感到羞愧。

“妹妹，你叫什麼名字？”俞秋秋詢問小女孩。

“沙小茉。”

“小茉，記住，能拯救自己的只有自己。任何人向你許諾太遙遠的未來，都是在給你畫空頭支票，宗教神依此而生。

你要不斷的思考，不斷的求證，不要聽他們說什麼，要看他們做了什麼。

你可以偽裝融入他們，但在此期間，你要小心變得和他們一樣，永遠別忘記自己是誰！

相信先知，相信自己，你一定能走出來。我沒機會了，但你還可以……”

“可是我……”沙小茉看著自己的手，“我這種禍害……我……”

“腐蝕同樣是生命迴圈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沒有腐敗就沒有生長。任何否定腐蝕存在意義的人非蠢即壞！

小茉，永遠記住，你很重要！你的誕生無比偉大，你代表著輪迴的關鍵一環，絕對、絕對不是禍害！”

“咔噠……”

禮拜堂的大門開啟了。

牧師走進來。

“抱歉了俞秋秋小姐，至高聖神恐怕不需要你的加入了。大家需要一點新鮮的腦子，讓大家得以覲見聖神。”

牧師左手裡拎著一把尖銳的剔骨刀，右手拎著一個鐵桶。

他緩緩穿上白圍裙，把桶擺在俞秋秋的脖子下方。

然後將尖刀瞄準俞秋秋的脖頸。

這樣割開頸動脈，就可以快速放乾鮮血。

“那麼……”

“咚咚砰——！”

窗外驟然傳來一陣巨大的鼓點聲，那聲音響亮的如同午夜驚雷，嚇得周圍街區所有人猛打個激靈，罵罵咧咧的趴到視窗檢視。

“吱吱——”在片刻麥克風噪音後，傳來一個讓俞秋秋頗感熟悉的輕佻人聲。

“老闆！您點的演唱會！注意查收啊！”

窗外停著一輛卡車，卡車沐浴在烏黑的酸雨裡。

巨大的聲響吸引了附近所有食屍鬼的注意，但這似乎正合他們的意。

“咳咳！開始！音樂——起！”

“起來——飢寒交迫的奴——隸——”

俞秋秋哭笑不得。

誰特麼開演唱會唱國際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