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王妃和信王妃說笑,沒有人會不長眼的插話,一是身份不夠,二是她們妯娌間的閒聊,實在插不進去。

不過,在場的夫人、貴女們也不在意,因為她們已經得到最想要知道的了——

信王世子季景和要選世子妃了!

這個訊息讓貴女們眼睛一亮,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體,想要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

南安王妃和信王妃自是看到了貴女們的動作,相視一笑,卻沒多說什麼。

本朝律法規定,男子十六,女子十五,需得成婚,若未有合適人選,可適當延緩一年,則男子十七,女子十六。過年齡未婚嫁者,予以罰款。隨著未嫁娶的時間,每延緩一年,懲罰金額遞增。

普通百姓自是在律法規定的時間內嫁娶,可京中貴族、富戶完全是有能力付得起這罰款的,倒也不在意。所以,此次賞花宴,年齡最大者乃是西北侯嫡女盛明珠,今年十八了。

說來這盛明珠也是奇女子。她十八未出嫁,並非是沒有合適的人選,而是她自己不想出嫁。她的願望是像她父親西北侯一樣,上陣殺敵,保家衛國,所以每次介紹的人都被她想盡辦法趕走了。

回到賞花宴上,眾家貴女雖想展示自己,但又有些羞澀,都沒有上前。

南安王妃和信王妃在略等了一會兒後,見無人自告奮勇,笑臉有些掛不住了。

葉柔婉見狀,笑著開口:“此等美景,當有妙曲相伴,方更能引人入勝。柔婉獻醜,彈奏一曲。不知,有沒有哪位姐姐願與我合奏?”

葉柔婉的開口打破了僵局,不說在場的貴女,便是南安王妃和信王妃的臉色也好了不少。

與葉柔婉交好的貴女中,一位極善琴的小姐主動站了出來。

“小女不才,願與妹妹合奏。”這位貴女與葉柔婉相視一笑,極為默契。

不多時,悠揚的琴聲響起,眾人聽得是如痴如醉。

信王妃讚許地點了點頭,不由在心中感嘆:這葉柔婉當真是做大婦的好人選,可惜,馬上就要成為戰王妃了。

眼眸一轉,信王妃的目光落在了葉柔然身上,卻見她的一臉淡漠,不由一愣。

南安王妃察覺到信王妃的愣神,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在看到葉柔然的表情的時候也有些詫異。

之前見葉柔然對葉柔婉多有依戀,還以為兩人關係很好,可眼下看來,似乎並非如此。不過……南安王妃轉念一想,心中明白。這二人,明明是同胞姐妹,一個在京中錦衣玉食,接受著良好的教育,一個在金陵粗茶淡飯,爹不疼娘不愛的,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這葉柔然裝的還不徹底啊!

南安王妃雖被保護的很好,但該懂的,她還是懂的,此時見葉柔然這番作態,倒是沒覺得不對。

只信王妃覺得葉柔然表裡不一,心思深沉,對她的不喜增加。

此時,葉柔婉二人演奏完畢,行了一禮,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啊!”信王妃讚賞地說。

“王妃過獎。”葉柔婉二人微紅了臉。

“婉兒我們是瞭解的,只是不知這位小姐是哪家的啊?”南安王妃笑著問。

“家父乃現任禮部尚書,盛崇。”那位小姐起身回話。

南安王妃略想了想,恍然,“倒是聽王爺提起過。現任吏部尚書原是楊州知州,政績卓越,被陛下調回了京中。”

說罷,南安王妃對少女說:“你閨名叫什麼?”

“小女閨名如玥。”盛明珠淺笑著回答。

“這名字的寓意好,可見你父親是疼你的。”南安王妃笑意吟吟地說。

“是。”孟如玥一臉欣喜地說。

見孟如玥得了南安王妃和信王妃的誇獎,一眾貴女們蠢蠢欲動,紛紛上前表演,一時間賞花宴熱鬧非凡。

葉柔然在看了幾人的表演後實在坐不下去了,低聲對葉柔婉說:“姐姐,我出去一下。”

“去去就回,別亂跑。”葉柔婉含笑著叮囑。

“好的。”葉柔然乖順地點頭。

得了肯定,葉柔然悄然起身,離開了宴席。

來到無人的地方,葉柔然深深地吐出一口氣。

“小姐受不了了?”鶴蝨好笑地問。

“煩。”葉柔然不耐煩地吐出一個字。

鶴蝨笑眯眯的,“小姐回京了,以後這樣的日子還多著呢!”

葉柔然面無表情,思考著假死的時機,這京城她是多一秒都待不下去。

“不過,小姐,我有一事不明。”鶴蝨突然說。

“什麼事?”葉柔然淡淡地開口。

“葉府的生恩,一定要用這種方式還嗎?其他的不行嗎?錢財,地位,……只要小姐願意,自然有人奉上。”鶴蝨不明所以地說。

葉柔然漫不經心地說:“生恩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我需要一個已婚的身份,讓其他人斷絕了念頭。”

鶴蝨恍然,“是,因為慕容莊主的求娶?那也不必搭上小姐一生的幸福啊!再來,我並不覺得小姐己婚的身份,能夠斷絕慕容莊主想娶你的心意。大機率應該是,慕容莊主悄悄弄死姑爺,再接著求娶小姐。”

“相公剛去,守孝三年。”葉柔然平靜地說。

“……那,三年後呢?”鶴蝨微微張嘴問。

“舊情難忘,不想再嫁。”葉柔然淡定地說。

“呃……”鶴蝨沉默了,“我覺得,慕容莊主會把姑爺從地裡挖出來鞭屍……”

“他挖不出來。”葉柔然冷冷地說。

鶴蝨點頭,“也對。對了,小姐。我還有一事不明。”

葉柔然掃了鶴蝨一眼,“你不明白的真多。”

“嘿嘿。”鶴蝨笑了笑,見葉柔然沒有拒絕,便問道:“葉柔婉想讓小姐你代替她嫁給戰王,那為何今日還要準備那套衣服首飾,讓小姐引起李成緣的注意?”

葉柔然的動作一頓,微微皺眉,“這事我也沒有弄明白。葉柔婉的性格與之前調查的相差很大,也不知出了什麼變故。”

鶴蝨正了臉色,“我調查到,葉柔婉的變化是在某一天突然發生的,完全沒有徵兆。”

“突然改變的嗎?”葉柔然心裡隱隱有了猜測,淡定地說,“這件事不用再查了。回去吧,出來的夠久了。”

“是,小姐。”鶴蝨跟在葉柔然的身後離開了花園。

葉柔然和鶴蝨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花園的假山,沒有聲張,快步離開。

葉柔然和鶴蝨一走,假山後走出了三個人,為首的那人身著淡黃色衣袍。

“太子殿下為何攔著我?”淡黃色衣袍的人左邊的人一臉氣憤地問。

“景莘?怎麼跟太子說話的?”右邊的人皺著眉教訓。

“無妨。”太子季景昭不在意地說。

季景莘氣呼呼地說:“剛剛那臭丫頭在背後那麼說柔婉的壞話,怎麼能這麼容易讓她走了呢?”

季景和看著這麼多年只長個子,不長腦子的弟弟,有些頭疼。

“景莘,此事自有太子殿下定奪。”季景和低聲呵斥道。

季景莘見自家哥哥真的生氣了,雖然不服,但還是沒再說話。

季景昭笑了笑說:“景和,不要對景莘這麼嚴厲。”

“是,太子殿下。”季景和恭敬地說。

季景莘看季景昭幫自己說話,下巴一揚,一副我沒錯的樣子。

季景和當沒看見,“低聲問道:“可要處置了那人?”

季景昭擺了擺手說:“不必管。看看她們能做到什麼程度。”

“可是,景星他……”季景和有些不放心。

提到自己昏迷不醒的弟弟,季景昭面上浮起一絲憂慮。

“元通大師說,無論景星遇到什麼,都不必插手,或有一線生機。”季景昭嘆了口氣說。

“若是元通大師的話,我們就只能等了。”季景和也有些擔憂。

聽到季景星,季景莘氣呼呼的表情也變成了擔憂。

一時間,三人都沒有說話。

另一邊,快要走到宴會場地的鶴蝨低聲問:“小姐,剛剛的是……”

“去查。”

葉柔然在剛到花園的時候就察覺到有人在,於是給鶴蝨遞了個眼色,這才有了後來的對話。

“是。”鶴蝨應道。

葉柔然又悄無聲息地坐到了葉柔婉身邊,除了李靈和葉柔婉,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這場晚會分了兩部分。女子這邊自然是南安王妃和信王妃為主導,另外一邊在外院,由南安王和信王世子主導,一時間是賓主盡歡。

葉柔然忍耐著,終於是等到今天這賞花宴結束了。

南安王妃和信王妃在說了一些感謝的話後,就相攜回了後院,由南安郡主季心吟送客。

季心吟做事周到,給每家夫人貴女都準備了一份鮮花餅帶走,並且還額外給了葉柔然一份。

葉柔然詫異地看著季心吟。

“席間我見妹妹吃了好幾塊這鮮花餅,想來是喜歡的,所以多備了一份給妹妹。”季心吟衝葉柔然眨了眨眼說。

“多謝吟姐姐。”葉柔然笑了起來。

“妹妹喜歡就好。”季心吟笑著說。

葉柔然見李靈和葉柔婉都上了馬車,於是不著痕跡地拉了一下季心吟,低聲道:“請個大夫給王妃看看。”

說完,也不管季心吟詫異的目光,臉上掛著清淺的笑容,與季心吟道了別,上了馬車。

季心吟握了握手,在送走了所有人後,沉聲道:“夜鶯。”

“奴婢在。”身穿淺色衣裙的女孩應道。

“去將府醫請來。”季心吟吩咐道。

“是。”夜鶯低頭應道。

不消片刻,季心吟領著府醫來到了南安王妃的院子裡。

信王妃熟悉南安王府的人員,一見這府醫,立刻擔憂地問道:“心吟怎麼請了府醫?可是哪裡不舒服?”

季心吟笑了笑說:“勞煩越姨擔憂了。是母親。我見她氣色不是很好,所以請府醫來幫母親看看。”

南安王妃本還在擔心季心吟的身體,結果發現這府醫是給自己請的,立刻就不開心了。

“我不過是之前照顧景康累著了,不必請府醫。”南安王妃搖了搖頭說。

“母親,府醫既然都來了,就讓他看看吧!若不然,我心裡不安啊!”季心吟擔憂地看著南安王妃。

“是啊,阿雨。若是沒什麼事,也不用喝什麼苦藥汁子,也好安安心吟的心。”信王妃勸道。

“這……行行行。怕了你們了。”南安王妃投降。

季心吟笑了起來,忙讓府醫上前給南安王妃請脈。

府醫在給南安王妃把脈的時候,愣了一下,“還請王妃換一隻手。”

南安王妃依言換了一隻手,“怎麼了?本王妃生病了?”

府醫認真地把著脈,隨後起身給南安王妃行禮,“恭喜王妃,王妃已有一月身孕。”

南安王妃頓時僵在了原地。

信王妃當下大喜,“賞!”

季心吟也愣住了,隨後也是狂喜。

“府醫,母親這段日子極為操勞,對腹中孩子可有影響?”季心吟忙問道。

府醫點了點頭說:“是的。剛剛老夫之所以會讓王妃換手把脈,就是為了確定。王妃腹中的胎兒有早產的跡象,接下來王妃需多注意,莫要勞累,安心養胎才是。”

季心吟臉色一白,有些顫抖著問:“若是我今日未讓府醫來把脈……”

“王妃腹中胎兒怕是保不住。”府醫低聲說。

南安王妃和信王妃的臉色都一變,心中後怕。

“雨兒,我聽聞你請了府醫,可是身體不適?”南安王著急忙慌地跑進來問。

眼見著南安王被門檻絆了一下,就要撲到南安王妃身上,信王妃一把拉住了南安王,整個人嚇得魂都快沒了。

“看看你的樣子!都是兩個孩子的爹了,還這麼不著調!”信王妃怒罵道,隨後扭頭問,“阿雨,可嚇著了?”

南安王妃撫著胸口,搖搖頭說:“無事。”

“怎麼了這是?平時不都是這樣嗎?”南安王委屈地說。

季心吟看著自家這個在外威風八面,在家就連七歲的弟弟都嫌棄幼稚的父親,有點不想理他。

“怎麼了?阿雨有身孕了!你給我穩重點!”信王妃咬牙切齒地說。

南安王本還不在意,這會兒聽到南安王妃有了身孕,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有,有身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