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霄看清此人,不禁又是一驚。

“先生!您怎麼也來了!又是何時坐這的?”

來人,正是蘇仲景!

這位飽讀讀書,有著經天緯地之才的少傅,身形消瘦卻透著一股儒雅之氣。

一身灰色長衫,更顯其質樸。

“我嘛,聽說你帶著衛兵跑圈,就往這來了。”

“到的時候,與淑妃娘娘前後腳,也是君上說早餐會時。”

“我也表個態!”

“讓他們算了,我這一日三餐,能省四十兩。”

“十天,就是四百兩!”

柴霄聽了,不禁苦笑。

想想也是,能在這樣情況下,不被自己察覺,還能讓人幫著算賬的。

也就只是老孃和老師了。

可這二位,明明早到了,卻不說,就在旁邊眼睜睜看著。

這是看戲呢?

昨日不是說好了,一起解決眼前最難之事,籌齊百萬兩銀子麼?

如今就這麼光看著,讓我一人又“導”又“演”。

遛娃呢?

不過,話說回來,這二位肯定是想看看我這已經十八歲君上的獨立能力。

到底,能不能徹底摘掉這個草包的帽子?

柴霄雙手平舉,重重施禮。

“我沒想太多,就想著別把自己吃毀了!”

“用不了的開支,都投到百萬兩認捐裡去賺錢。”

“至於讓伊太和出去開館子,或許是目前最為有效的收入渠道。”

“即便如此,還是連累母親和先生也縮減飲食,跟我一起省出銀子。”

“孩兒先行致歉!”

雲淑妃、蘇仲景紛紛擺手。

“這是好事!”

蘇仲景更是有感而發。

“給你和大皇子當了十幾年先生,我今日卻覺得,你才是我的先生!”

柴霄被嚇壞了,一躬到底。

“先生,是不是三餐節省讓您覺得難受,所以這般折煞學生!”

“學生個人出銀子,用騙老二柴火的錢,中午請您吃大餐,可好?”

雲淑妃笑著打了兒子一下。

“你說你,昨晚用驛使為賭,贏了先生二百兩,還回去不就行了!”

“為何,還要用騙老二的錢?”

柴霄一直襬手。

“贏先生和您的錢,是要放到認捐百萬兩裡去賺錢的本金,所以不能還!”

“還是用騙柴火的錢吧!以後,要是騙得再多些,就更好了!”

“哈哈!”

雲淑妃和蘇仲景不禁莞爾。

蘇仲景很快肅穆神色。

“君上,剛才可是許了伊大廚,租金不用管!”

“敢問,這也得算作花銷吧。打算把這館子的地點選在哪?”

柴霄一凜,不禁感嘆。

“還是先生思慮周全,心細如髮。我這正打算實地看看去,先生可願同往?”

蘇仲景笑了。

“看看去!”

雲淑妃見兒子與先生的思維同步,心裡又驚又喜,笑道、

“我也去!”

柴霄衝張保招手。

“精算師,叫上伊太和,還有他準備派到四個館子當頭兒的副廚們!”

“然後,讓姚進也帶幾個人!”

精算師?

張保一愣,不知道君上為何這般稱呼。

但今早以來,已習慣了一直被牽著走。

照辦就好!

更何況,他叫上主副廚,相當於提前熟悉環境,為開館子做準備。

再叫上侍衛長和衛士,是因為微服私訪,得確保安全。

很周到,沒理由不聽啊!

“是!”

張保應了一聲,迅速安排一干人等同行。

再讓荷韻和蘭芷等侍者分別送君上、淑妃娘娘和少傅回去換便裝。

他自己跟在了君上身後。

柴霄目送雲淑妃和少傅先行,走在這位大總管前面,笑眯眯地回過頭來。

“所謂精算師,得學會三項活兒,評估,定價,配置。”

“看你剛才不用算盤。全憑心算,又快又準,不錯!”

“可以說,具備了做好一名精算師的基本素質。”

“但要做好,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第一,靠心算,可知價位,並進行比較,孰優孰劣。”

“這叫評估!”

“第二,判斷趨勢,確定價格。比如羊肉包子,開在外面的館子,是翻一番,還是兩番?”

“或許,因為它常見,只翻一番。”

“而海參燴豬筋、燉鹿尾,這等不常見、皇家御廚味道難得嘗著的,可翻三番,甚至更多!”

“這叫定價!”

“第三,開這四個館子到底需要多少人?是平均分配,還是有所不同?”

“每日的菜品準備,也是如此。是完全一樣,還是各有側重?”

“結合館子的取名,是不是與主選菜品搭配起來,更吸引人?”

“比如說,東館,主推乳鴿高湯,就起名伊尹湯宴。”

“南館,主推烤全魚,就起名太和全魚。”

“這叫配置!”

眼見張保的眼裡,冒出了與平時完全不一樣的光芒。

柴霄知道,這番“今為古用”算是找對了人。

其實,自己只是說出了“精算師”最基本的職能而已。

還有諸如金融參與進來的風險研判與規避、機率統計、設定邊緣模型等等,沒說。

即便說了,張保也聽不明白。

這番結合現實的基本職能,已經夠他練上一陣了。

更重要的是,每一點對他來說都是全新視角。

特別是最後提到的伊尹湯宴、太和全魚,一定會讓他在內心產生別樣“觸碰”。

竟然還可以這樣?

太離經叛道了!

不!

應該是太不可思議了!

別說!

就是可以這樣!

只不過,以前從未往這方面想過!

柴霄加重了語氣。

“歸根結底,要想當好這個‘精算師’,兩個字,用心!”

“而要想讓收入五千六百兩變為現實,七個字,做自己該做的事!“

張保聽君上說著,不知不覺停下了腳步。

他感覺自己的心,跳得忽快忽慢,已然不聽使喚。

先是一直緊縮,似乎在宣告自己的卑微和無知。

然後,猛然膨脹起來,就像衝鋒時響起的戰鼓,無時不刻只有三個字:“衝!衝!衝!”

既驚又喜!

腦海中,開始是一片空白。

但很快,被君上點撥的各種“不可思議”的思緒,如脫韁的野馬湧入,肆意狂奔。

被“驚”得有些茫然,但更多的,是對即將實現的嚮往之“喜”。

兩種極端情緒不斷交織、碰撞,讓他整個人都陷入一種近乎痴狂的狀態。

柴霄說完,停頓一步,靜靜看著張保。

張保一怔,當即單膝點地。

“君上!微臣領命!”

“用心!”

“做自己該做的事!”

柴霄笑了笑。

“起來吧!伊太和是把好手,但時間倉促,他能把菜品做好,就不容易!”

“其它的諸多事宜,你多操心!”

“十天後,你慢慢帶幾個徒弟,接你的班。”

“對於伊太和及那幾個副廚,也讓他們學學精算配置。”

“你好騰出手來,有更大更多的事,等著你去幹!”

張保雙手持禮,鄭重應道。

“是!”

說話間,柴霄已經來到寢府之前,正準備邁步進門。

張保問出一句。

“君上,剛才淑妃娘娘和少傅都問,東南西北四個館子,咱們先去哪兒?”

柴霄並未停頓,示意荷韻和蘭芷關門。

“到了,就知道了!”

“對了!你倆,幫我把調兵的虎符找出來!”

“我忘了放哪了!”

“沒準兒,哪天就要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