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訓個毛兒都沒長齊的小姑娘而已,竟然能一上來就被揭了短兒,將這樣的秘辛公之於眾。

薛夫人氣急敗壞,鳳眼一瞪,宰輔夫人的威勢瞬間就上來了。

換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姑娘,估計都要嚇哭了,可重蓮一步步從臭算命的,做到了重大師,早就看慣了這種臉色。

算準了。

惱羞成怒了嘛。

她矜貴漂亮的臉蛋兒上神色淡淡,掛著老神棍才有的平靜無波,穩如老狗地瞥了薛夫人一眼:

“夫人眉心帶川有懸紋,這是一生災難多,易遭遇兇險的意思。

再看你眉頭處的這顆黑痣,顏色不深,卻從肌理深處往外冒,應該是最近這幾天剛長出來的。

我勸夫人,最好別按照心裡的計劃行事,你赤色襲擊命門,若做歹事,必有牢獄之災。”

她這般說,其他人不自覺地就聽得入了迷,不光是入迷,她們還忍不住順著她說的去看、去對號入座。

數十道目光都凝聚在了薛夫人的眉心出,無論身份高低,全都興致勃勃。

細紋嘛,這女人上了年紀都有。

黑痣?

離得太遠了看不見,但料定極小。

倒是這赤色……

“你們看出來紅了?我怎麼就瞧不出?”

“我倒是看出來了,確實有一點兒!”

“胡說!我聽說只有相術入門的人,才能看出來黑色赤色,普通人根本不會辨氣,看不出來什麼。”

薛夫人出身世家名門,還是頭一次這樣被人一群人盯著。

她心裡又驚又惱。

驚的是這重氏女竟然知道她暗查夫君那姘頭的事兒,且好像還猜到了她準備弄死那賤人。

惱的是她威脅自己,危言聳聽。

貴婦人當到宰輔正妻的份兒上,牢獄之災?開玩笑呢吧!除非她丈夫倒了!

薛夫人皮笑肉不笑:“早前聽聞你在太后宮中胡言亂語,叨叨著抓鬼,我還不信,今天真是開了眼界了!”

她譏諷道:“你小門小戶出身,又在教坊司裡待了半年,難道教坊司裡還教抓鬼算命?”

她這話說得太惡毒,就差指著重蓮的鼻子罵一句“你做了半年失足婦女,賣肉的還敢裝大師”了。

重蓮憐憫地看了她一眼。

看來薛夫人雖然是太后最心愛滿意的兒媳婦兒,這心愛卻充滿了水分。

老太太先後失去了老太監和欣嬤嬤這兩個大邪修,她又是個千年老狐狸,能不猜到她道行深,不好招惹?

可人家偏偏就沒跟兒媳婦兒說,言語暗示幾句,就叫這人傻乎乎來衝鋒陷陣懟自己了。

這不是心愛兒媳,這是想換兒媳吧!

重蓮嘆息一聲:“痴兒,執迷不悟,非要撞一撞這世上的南牆。也罷,既然旁人都撞得,你為何就撞不得呢?”

她搖搖頭不再多言,扶著秦太妃就走:“義母,咱去曬太陽,對骨頭好。”

薛夫人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眼神一厲,剛想說什麼,餘光忽然瞥見不遠處一個人正看著自己。

她渾身一僵。

慶元帝怎麼會在這裡?!

哪怕隔得很遠,男人那雙漆黑不見底的眼眸,她都能看得格外清楚。

人人都說,正因為霍殤是百世惡鬼投胎,才有一雙深淵一樣的墨色眼瞳,跟正常人偏棕色的大不相同,彷彿無底洞似的。

她想起世家裡流傳的,那個極詳盡的惡鬼傳說,只覺得後脊背發涼,臉色都變得僵白。

可不等她行禮反應,遠處長廊裡的男人已經轉過拐角不見了。

有跟薛夫人親近的,見她臉色不對,想過來問問,忽然聽見遠處一陣喧譁。

薛夫人勉強回神,對身邊眾人道:“咱們去看看,可別出了什麼意外。”

眾人到了跟前,卻只看見假山根兒前未消的冰雪上,灑滿了血珠,一個臉色慘白的少女驚恐地站著,渾身發抖。

薛夫人愣了愣:“這是怎麼了?”

便有人回道:“趙大姑娘跟秦大姑娘發生了爭執,推搡間將秦大姑娘推得撞到了假山上,當場頭就流血了,人已經被送到正堂去瞧大夫了。”

薛夫人旁邊的人只是驚呼,薛夫人卻如墜冰窟,臉色難看至極。

其他人不知道之前重蓮說了什麼,可她因為故意攪局,離得近,聽得分明。

那重氏女看過秦倩然的面相,便對秦倩然道,她今天必定會因為那趙捷,有血光之災。

這才多久?

竟真的應驗了?

薛夫人急切地吞嚥了一下乾澀的喉嚨,勉強維持著冷靜,盯著那趙大姑娘問道:“你譏諷秦倩然眼瞎看上趙捷了?”

“不不,我,我沒有!”

趙大姑娘下意識搖頭,可眾人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是在說謊,恐怕她不止是譏諷,還說得極難聽。

趙大姑娘見瞞不住,才哭道:“我就是跟朋友說幾句小話,誰想到就這麼倒黴被她給聽見了。

誰能想到啊!

秦倩然她又會騎馬還會武功,她甚至跟她爹和兄長去剿匪過,怎麼就被我輕輕一推就出事了!我怎麼這麼倒黴啊!嗚嗚……”

眾人聽了都深以為然。

是啊。

秦倩然那小姑娘,小豹子似的厲害,誰能想到竟然讓趙大姑娘這麼個文弱小姑娘給推成了那樣。

可你要說秦倩然是裝的,那真不至於,她那性子也幹不出這事兒。

只能說,趙大姑娘太倒黴,非要選假山根兒這麼個地方,她力氣是不大,卻把人推到了沒化掉的冰雪上,這一滑就見了血了。

薛夫人心跳如同擂鼓,轉身走的時候,踉蹌了一下險些摔倒。

她好友忙扶住了她:“你這是怎麼了?魂不守舍的!”

薛夫人見四周沒有人注意到她,才從牙縫裡擠出聲音:“我前兒跟你說的那事兒,想著今日趁著我不在家,就讓人今天去辦。”

好友一愣,這會兒還沒覺得怎麼:“那不是挺好,不過是個唱曲兒的,薛宰輔頂多跟你鬧兩天。”

她還笑:“你不會真聽進去了重氏女的話吧?她一個小姑娘……”

薛夫人咬牙:“我跟重氏搭話鬧起來,就是因為她說,秦倩然今日必有血光之災!”

好友:“……”

臥槽,我老閨蜜要去坐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