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鳳嵐的再次離家出走讓白家姐弟們極為惱火,往常他們對李鳳嵐有什麼意見,礙於翡翠在,他們不太好意思說。現在自家三兄弟和翡翠都還沒回來,家裡都是自己人,說起話來便隨意一些。

白伯駒看著白叔禹發來的信件,眉毛都擰成了川字:「這個李鳳嵐怎麼又來這出?」

白仲煉嘆了口氣:「說是叔禹偷偷去九江和揚州沒有通知她,讓她覺得這是欺騙……可我總感覺不止這些。如果她覺得叔禹騙了她,何必一個人走呢?翡翠琥珀又沒有騙她。」

白雪言說道:「終歸只是個小丫頭,心思敏感一些。夜羽小築的布點圖是假的,這下咱們大半年的佈局全部泡湯了。」

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陳玲兒說道:「不算泡湯,得益於咱們撒出去的人手,以及長風樓給出的情報,那些個首領們的位置不難確定。而且,廬州那邊已經查到了一些東西,再有些時日,就能找到夜羽小築真正的總部了。」

白雪言點點頭:「總歸是有些收穫……這個內鬼,現在處理嗎?」

陳玲兒回答:「去年白家搬家開始,她就已經露出馬腳,只是這麼長時間以來一直沒有驚動她。現在遲駿清投靠咱們的事夜羽小築肯定知道了,這個內鬼留著也沒什麼意義了。」

白雪言對白伯駒說道:「伯駒,你來處理吧。」

白伯駒點點頭,放下書信出了屋子。

等白伯駒出去了,白雪言憂心忡忡地說:「我總感覺,叔禹是不是瞞著咱們什麼?」

陳玲兒笑道:「三公子心中家人最為重要,即便有什麼瞞著你們,也是為你們好的。」

白仲煉無奈地笑了笑:「叔禹城府深,什麼東西都藏著。姐,別擔心了,相信他。」

白雪言輕輕點頭,不再說什麼。

其實她內心有些不安,如果三兄弟跟李鳳嵐之間還有別的問題,那翡翠這個板上釘釘的弟媳婦可就不好說了。

白伯駒來到側院,看到蓮容跟一個丫鬟正在打理花草,她們倆很專心,沒注意到白伯駒的到來。

「蓮容。」白伯駒輕輕喊了一聲。

兩個少女急忙起身行禮:「見過大公子。」

白伯駒輕聲說:「你跟我來一趟。」

說完,想了想,又對另一個丫鬟說:「你也跟我來。」

兩個少女跟著白伯駒出了側院,蓮容笑著問:「大公子,讓我們做什麼啊?」

白伯駒淡淡地說:「跟我去拿點兒東西。」

三個人走到了白家禁地,現在這裡很幽靜,周圍沒有人。

蓮容有些納悶兒,白家禁地是禁止他們這些下人進來的,今天大公子怎麼帶她倆來了呢?

正準備開口詢問,白伯駒突然出手,一把掐住了那個丫鬟的脖子。白伯駒拳腳功夫了得,單手全力握持不屬於琥珀,被卡住脖子的丫鬟掙扎了沒幾下,便被掐得七竅流血,沒了聲響。

白伯駒丟下丫鬟的屍體,一旁的蓮容瑟瑟發抖,臉色已經慘白。

他轉過身看著蓮容,蓮容一下子趴在丫鬟的屍體上,哭著問:「大公子!為什麼?!」

白伯駒知道,這個丫鬟跟蓮容關係很好,親如姐妹。他嘆息一聲:「蓮容,家裡的下人一直都是你在管理。秦老也說過,你天資過人,甚至不輸於玲兒姑娘。」

蓮容呆呆地看著白伯駒,有些不明所以。

白伯駒繼續說:「她潛入白家這麼長時間,你沒有發覺嗎?」

蓮容的瞳孔猛地縮小,支支吾吾的說:「公、公子……你說什麼啊?她怎麼可能是內鬼?!不可能的!她一直都很乖的!」

「站

起來吧,」白伯駒的聲音沒有任何波動,「讓人來把屍體處理掉,以後做事要警醒一些。」

蓮容木訥的回答:「蓮容知道了。」

白伯駒不再理會蓮容,獨自離開了禁地。

白家大公子,江湖人只知道他是個閒散貴人,一向不過問家事和江湖事,為人謙遜溫和。可事實是,早些年洛陽白家那些不服管教的旁支,都是他親手做掉的。他比別人想象中冷酷殘忍得多。

蓮容看著少女猙獰的臉龐,擦了擦眼淚。

她並未找人處理屍體,而是去庫房取了把鐵鍬,一個人在禁地裡挖坑。她不會武功,在白家雖然是下人身份,但從未乾過重活,刨坑這事對她來說是件難事。

一直從中午刨到了晚上,蓮容終於沒有力氣再揮動鐵鍬了,兩隻手掌也被磨得血肉模糊,終於,那個簡易的墳墓完成了。

稍作休息,她又獨自將屍體拖入墳墓,再次用麻木痠痛的兩隻胳膊揮動鐵鍬,將少女的屍體掩埋。

藏書閣上,白雪言靜靜地眺望著那個在禁地中忙碌了一下午的人影,忽然間覺得鼻子有點兒酸。

站在一旁的白仲煉遞上方巾,小聲問:「怎麼了?」

白雪言輕輕擦掉眼角的淚水:「仲煉,這麼做是不是太殘忍了?」

白仲煉搖了搖頭:「算不得殘忍,大哥這麼做自有他的意思……蓮容是個很好的幫手,但是心性不太堅定,有些優柔寡斷。這麼一來也好,咱們白家需要冷酷點兒的人。」

白雪言轉過身撲進白仲煉的懷裡,悠悠地說:「現在家裡事都是叔禹和玲兒負責,你也只是管理下家裡的用度……這個家已經不太需要咱們了……仲煉,我……」

白仲煉輕輕拍了拍白雪言的後背,笑著說:「還需要咱們的,不論怎麼講,都要看到塵埃落定那天……慈不掌兵,這些年你逼著自己果斷,辛苦你了。等叔禹回來,我跟他商量下,以後家裡的事,你儘量不要參與了。」

白雪言沒有說話,只是摟得更緊了。

陳玲兒的書房如同往常一樣,深夜時分還亮著燭火,她的案頭有許多文案胡亂堆放著。往常這些紙張會被蓮容打理得整整齊齊,但是今天中午以後,蓮容一直沒有來過。

陳玲兒正低頭出神地看著一份密件,屋門被人推開了,她沒抬頭。

蓮容手上纏著繃帶,雙手捧著茶壺茶碗,走到陳玲兒身邊,如往常那樣幫她斟茶。

陳玲兒放下密件,輕輕握住蓮容那雙因為過度勞作而不斷髮抖的手。

「蓮容,辛苦你了。」

「不礙事的。」蓮容的聲音有些顫抖,聽得出她在儘量壓制自己快要崩潰的情緒。

陳玲兒拉過一把椅子:「坐。」

蓮容坐下後,陳玲兒慢慢拆開她手上的繃帶,拿出自己隨身攜帶的藥膏幫蓮容塗抹。

「這樣難受的事,以後還會有很多,」陳玲兒的聲音很平靜,「其實……你不太適合做這些。白家上下都很喜歡你,你大可以放掉手中事,專心做白家其他的活。」

蓮容搖了搖頭:「秦老救了我,我要報恩的……我不怪公子小姐他們,我怪我自己沒早些發現。」

陳玲兒已經塗抹完了藥膏,拿出新的繃帶給她包紮上:「你發現不了的,這個人是夜羽小築培養的探子,她們自小就接受訓練,隱藏、潛伏都做得天衣無縫,很有唐門的風采。我跟三公子也是好長時間後才發現的……這並不怪你。」

蓮容看著手上包紮好的傷口,呆呆地問:「玲兒姑娘,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問吧。」

「你到底……是誰啊?」蓮容問得很小心。

陳玲兒的身份很神秘,神秘到自己的公子小姐們都不知道。

陳玲兒笑了笑:「你想知道嗎?」

「姑娘不想說可以不說的……蓮容知道姑娘的身份是個秘密。」

陳玲兒站起身走到窗前:「什麼秘密不秘密的,這些年三公子沒有問過,但是他大概已經猜到了。蓮容,我告訴你也無妨……我以前,是夜羽小築的人。發生了一些事,夜羽小築要滅我的口,恰巧被三公子和秦老救了。」

蓮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她走到陳玲兒身邊,小聲問:「那……姑娘你肯定知道很多夜羽小築的事吧?」

陳玲兒搖搖頭:「知道的並不多,實際上我對夜羽小築沒有什麼威脅,只是我爹身份尷尬……他們認為我有威脅罷了。」

蓮容有些疑惑:「姑娘……應該不是因為我問才告訴我的吧?」

陳玲兒點點頭:「你同那個姑娘有感情,我告訴你吧,這感情是假的。小築對於下屬殺手沒什麼感情,說殺就殺,他們培養出來的人也是一樣的。你若心中真的有氣,不必氣惱大公子殺了你的小姐妹,你應該氣惱他們現在才告訴你。這大半年來,你的處境是最危險的,天天跟一個殺手在一起。你還記得半年前我教你的錯骨手吧?」

蓮容有些不好意思:「蓮容笨,都沒怎麼學會。」

「教你那個,就是想讓你用來自保……這是三公子的意思。蓮容,你在白家算半個家人,不是其他下人比得了的。」

蓮容有些臉紅,問:「那姑娘你呢?」

陳玲兒笑了笑:「我只是個外人罷了。」

朱明玉一行人一路顛簸,終於在七月底趕回了洛陽。

站在閒人堂外,朱明玉感慨萬千。

「這一走又是好幾個月……哎……」

琥珀看到閒人堂大門後就飛快跳下馬,離弦之箭一般的衝進了院子。

「嵐姐姐!」進了院子的琥珀就開始大喊。

門房小廝看著黃衣少女,愣了好大一會兒才明白過來,這位算是家裡的女主人,好像是叫琥珀小姐來著。

那小廝趕緊迎出來。

「恭迎小姐回家!」

琥珀扭頭問下人:「李小姐回來沒有?!」

下人回答:「沒有啊,這幾個月裡沒人回來。」

琥珀突然變得沮喪,這時候,臘梅從後院跑了出來,看到琥珀後他激動得快哭了出來。

「哎呦!小姐!公子!小的可算等到你們回來了!」

琥珀心情煩躁,懶得搭理他。

這時候朱明玉等人進了院子。

臘梅有些納悶兒,公子小姐們走的時候一共沒幾個人,這次回來怎麼帶了這麼多人?

蔣敬歌兄妹,傅小虎,朔風,遲駿清,一下子多出了五個人。

臘梅趕緊讓人幫著搬行李。

往常清淨的閒人堂再一次熱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