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清風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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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成慶打量著琥珀的臉蛋兒,像是在打量自家閨女,笑呵呵地說:「面相不錯,最起碼沒珊瑚那麼兇。」
說完,他又自言自語兩句:「挺好,挺好。」
這兩句話說的老態盡露。李鳳嵐覺得,去年第一次見張成慶的時候,老道士雖然蒼老,但是精神頭足,今年再見,老頭身體佝僂不少,看起來可憐巴巴的。看來真是上年紀了,不服老不行。
朱明玉也覺得師傅老了,連說話都有些力不從心,不由得眼窩發熱。
這時候,聽到外面傳來了上氣兒不接下氣兒的笑聲,是展天宏。
「哈哈哈!師父!您差不多得了,昨天還追著幾個小毛賊跑出去三十多里地,還腿腳不利索。老七還俗這是板兒上釘釘的事,您裝老沒用。」
剛才還挺慈眉善目的張成慶突然圓瞪二目,大聲喝道:「你給我住口!」
「老七,吃的給你們準備好了,在膳堂,你們自個兒吃,吃完記得把碗洗了,我去睡了。」
張成慶一看,自己這是破功了,最後一張感情牌也沒打好,老頭有點兒惱怒。隨即又可憐兮兮的問朱明玉:「明玉,晚兩年還俗行不行?你這馬上就能入道,現在還俗怪可惜的。」
朱明玉一翻白眼:「剛才您都讓琥珀改口喊師父了,怎麼著?我不還俗成親?壞了祖師爺的規矩?」
見勸不住徒弟,張成慶只好擺了擺手說:「算了算了,愛咋咋吧。你們大老遠的來,都還沒吃飯吧?先去吃飯吧,吃完飯明玉你帶他們去休息。你三師兄和五師兄多少年不回來了,他們的房間騰出來,讓他們住下。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李鳳嵐迫切地想要詢問紅髯魔的事,她現在一刻也等不了,剛準備開口哀求。朱明玉對她說:「明天再問吧,我師父的作息一向卡的很準,他該休息了。」
眾人沒辦法,只好先行告辭。李鳳嵐走在最後面,快要出門的時候,張成慶突然問:「莫長風沒來?」
李鳳嵐說:「谷主說怕給您添麻煩,就不上山了。」
「哎,還這麼耿直。」
…
朱明玉先帶大家吃了飯,清風觀雖然寒酸,但是飯菜意外的好吃,除了李鳳嵐,其他人都吃的很香。
吃過了飯,朱明玉帶他們休息。
他對三位姑娘說:「委屈你們一晚上,今晚你們三人擠一擠。」
綾含說道:「沒事的,我看床挺大的。」
又對許輕塵說:「許兄,你單獨住一間。」
許輕塵點了點頭,沒說什麼。看書菈
「現在天不早了,大家早些休息吧。」
各人回到房間,但是琥珀沒進屋。
朱明玉問:「你不去睡嗎?」
「展道長不是讓你把碗筷洗了嗎?」
「我這就要去。」
「我跟你一塊兒!」
朱明玉洗碗這活做的很嫻熟,往常在山上,屬他年紀最小,雜活都是他幹。琥珀雖然喊了李鳳嵐好幾年小姐,但是丫鬟的活一樣也沒幹過。說是幫朱明玉洗碗,其實就是在一邊看著。
朱明玉看了看琥珀,笑著問:「是不是有事要對我說啊?」
琥珀蹲在他身邊,雙手託著下巴,回答:「是啊……我們能不能幫嵐姐姐把暮雲追回來?」
朱明玉無奈地搖了搖頭:「我知道你關心她,但是……這事情太複雜了。在洛陽的時候,雖然白三公子沒說出口,但我想,他對暮雲和晨霧是心有芥蒂的。」
「為什麼?暮雲又沒招惹他。」
「李鳳嵐和白三公子想法很像,如果李鳳嵐跟他們沒這層關係,李鳳嵐也會戒備他們的
。身份不明,而且極大可能是對手,把這樣一個人放在身邊,很不安全的。」
「可是暮雲不是壞人啊!」
「我也知道,大家都知道……但是誰也說不準他恢復記憶以後是什麼樣子。我說句你不愛聽的話……暮雲如果死了,可能大家都會安心一些……除了李鳳嵐。」
琥珀有些不滿:「你們怎麼張口閉口死人什麼的?就沒有別的解決辦法嗎?反正我不認為暮雲跟那個陳子決走是個好對策。如果他不是司夜,他們用他威脅嵐姐姐怎麼辦?」
「那時候我們只能祈禱你的嵐姐姐能狠下心了。」
「可是那樣的話暮雲會有危險啊。」
「不這樣的話,咱們就都有危險了……琥珀,別想了,你得相信她,她肯定有對策的。」
琥珀只好無奈地點點頭,過了一會兒,她似乎想起了什麼,笑著問:「明玉道長,你記不記得你對我許下過什麼事啊?」
朱明玉笑了笑,回答:「當然記得,洗完碗就給你。」
…
李鳳嵐的對策,就是等,就是期盼。期盼暮雲真的相信她信中的話,儘管當下的局面,這種可能性不太大。一旦暮雲相信了,而他恢復後的身份是自己不期望的,那兩人可能就真的走到頭了。即便最後暮雲還是暮雲,這樣的欺騙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令李鳳嵐寢食難安。
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綾含躺在她身側,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勸道:「鳳嵐,還在難過啊?」
李鳳嵐躺平了,搖著頭說:「我不難過,我知道難過沒用,我擔心的是別的事。」
綾含嘆息一聲,說:「你不覺得你有點兒死要面子嗎?」
李鳳嵐納悶兒,問:「為什麼這麼說?」
「當時你只要求他,掉幾滴眼淚,他肯定不會走的。」
「他自己要走的,我才不求他。」
綾含笑了:「我聽琥珀說,你一直在教琥珀怎麼對付男人。」
李鳳嵐有些窘迫:「我哪裡是在教她……就隨口說說,朱明玉也不用她對付,自己就貼上來了。」
「暮雲和晨霧也不用你對付啊。你不是跟琥珀說過嗎,女人要善於裝出楚楚可憐的樣子,真到了事上,你自己怎麼忘了?」
李鳳嵐一臉痛苦:「我就是紙上談兵,我哪裡做得到……當著那麼多人,我怎麼哭的出來?再說了……我跟他們……其實沒你們想象中那麼快。」
「那是到什麼地步了?」
李鳳嵐看著房梁,回答:「晨霧還好,喜歡與不喜歡都寫在臉上……暮雲從去年以後,一直刻意避開我,大部分時候都是晨霧掌控身體,如果我不喊他,他也不會主動出來。我知道,他想跟我保持距離,怕到了分別的這一天捨不得走,也怕我難過……你說他這個人是不是有毛病?」
綾含深以為然地點點頭:「確實有毛病……不過也合情合理,那你呢?」
「我怎麼了?」
「你對他們什麼感覺呢?」
「沒感覺。」
「沒感覺為什麼哭?」
「就普通朋友,怕他出事,所以有點兒難過。」
「現在屋裡又沒有其他人,你大方承認嘛,怕什麼?跟他們在一起你覺得丟臉?還是覺得他們拿不出手啊?或者說……你覺得喜歡一個人是一件很可恥的事情?」
李鳳嵐用被子矇住腦袋,說:「我現在承認了有什麼用嗎?反正人也回不來了。」
綾含還想說什麼,但是開門聲打斷了她。
琥珀回來了,嘴裡似乎塞滿了吃的,懷裡還抱著一個包裹。她把包裹扔在床上,咽掉嘴裡的食物,開心地
對李鳳嵐和綾含說:「給你們吃好吃的!」
李鳳嵐從被窩裡探出腦袋,問:「什麼好吃的?」
琥珀開啟包裹,裡面是滿當當的果脯。
李鳳嵐和綾含從被窩裡坐起來,拿起果脯嚐了嚐,李鳳嵐說:「蠻好吃的,誰給你的?」問完就覺得自己這話問的很多餘。
琥珀笑著回答:「明玉道長!」
夜晚,被窩,零食,少女,而且還是三個少女,臥談會就這麼順理成章地開始了。
李鳳嵐問琥珀:「琥珀,等明天朱明玉正式還俗了,你該稱呼他什麼啊?」
琥珀認真思考了這個問題,回答:「要不,還是叫明玉道長吧,我習慣了。」
綾含問:「可是他明天以後就不是道士了啊?以後還是喊道長?成親以後呢?」
李鳳嵐壞笑著說:「那當然喊夫君嘍。」
琥珀臉一紅:「嵐姐姐你瞎說什麼啊……」
三個人一直聊到很晚才睡覺。琥珀並不傻,她知道今晚李鳳嵐是睡不著的,所以才忍著睏意跟她聊聊天。綾含何其聰慧,自然也是想到了這一點。
一直到日上三竿,三位姑娘才揉著惺忪的睡眼起床。
開啟門出來的時候,展天宏已經在打掃院子了。
「呦,起床了?」展天宏臉上帶著一貫玩味的笑容,「趕緊上膳堂吃飯去吧。」
琥珀笑著說:「展道長,你做飯很好吃啊。」
展天宏佯裝生氣:「沒規矩,該喊我什麼啊?」
琥珀臉又紅了,小聲說:「六師兄……」
這時候突然聽到朱明玉大聲說:「喊他師兄幹嘛?!還沒過門呢!什麼便宜都要佔!李鳳嵐,你們吃過飯直接來我師父這裡。」
三個人到膳堂的時候,發現許輕塵正在跟韋金竹下棋。許輕塵在托腮沉思,韋金竹臉上則充滿笑意,發自真心的、很開心的那種笑意。
綾含走過去,小聲問:「輕塵哥,你還會下棋啊?」
許輕塵似乎沒聽見,還在沉思。過了半天才反應過來身後有人,回頭看了看綾含,回答:「剛跟韋道長學的。」
韋金竹客客氣氣地說:「輕塵小弟悟性很好,我只講了規則你就能自行悟出很多技巧,天賦異稟啊。已經超過我師父很多了。」
許輕塵急忙說:「可不敢當,張道長浸Yin圍棋這麼多年,我……」
韋金竹擺了擺手,小聲說:「我師父一個月前剛學會的,還是個臭棋簍子。」
這有點兒不太符合張成慶仙風道骨的人設,誰能想到,一個常年隱居山林的老道士,竟然剛學會下棋。
吃過早飯,李鳳嵐一行人如約來到講經堂,張成慶早已等候多時。
他指了指蒲團,招呼他們坐下,開口問道:「李丫頭,你有事要跟我打聽吧?」
李鳳嵐點了點頭,說:「是的,張道長,我想問問紅髯魔的事。」
張成慶有些疑惑:「五十年前紅髯魔退出江湖後,早已淡出大眾視野,他的事情也跟十九年前不沾邊啊。」
「不是十九年前,是我的一個朋友。」
「你說的,是那個叫暮雲的年輕人?」
「對的。」
「我剛才還想問,他怎麼沒跟你們一塊兒呢?」
「呃……他有些事情。」
張成慶點了點頭,仔細回憶了一下五十年前,說道:「說這事之前……」說著,從棋盤上拿起一顆黑子,丟給了綾含。
綾含接住棋子後一頭霧水的看著張成慶。
張成慶對綾含說:「我聽聞,芒刺銀光拳法和指法很不錯,想必手上的力
氣應該不小吧?」
「還可以。」
「丫頭,把這棋子捏碎。」
雖然滿腹狐疑,但綾含還是照做了。這副棋子的製作方式不同於市面上的棋子,它們是韋金竹從山下小溪中撿來一塊兒塊兒小鵝卵石,親手打磨成一般大小,再圖上黑白漆,因此比一般的棋子硬很多。
隨著綾含拇指和食指用力,那枚棋子在綾含手中崩碎,濺的眾人身上都是石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