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他們走。」暮雲說這話的時候,右臉在不斷的抽搐,看來晨霧在努力搶奪身體的控制權。但是他錯了,這具身體從來都不是他說了算,一直以來都是暮雲在讓著他,而當暮雲鐵了心要控制身體的時候,他根本無法搶過來。

暮雲又說:「你心裡早有了答案,只不過不相信罷了。我還是害怕……」

李鳳嵐的聲音有些顫抖:「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他在騙你,你也許會死。」

「我不在乎,如果他說的是假的,我拼死也要回到你身邊。如果他說的是真的……我知道你下不了手,如果到時候我還記得你,我不會讓你為難。」

暮雲說完,向陳子決走去。

李鳳嵐衝著他的背影大聲說:「你還記得吧?!」

暮雲停下腳步,頭也不回地說:「我都記得。」說完,跳上了陳子決的馬車。

陳子決再次向李鳳嵐作揖,說道:「如此,李小姐,後會有期。」

說完,陳子決也跳上馬車,駕車的老頭調轉馬頭,緩緩駛去。

這時候,琥珀突然大喊一聲:「喂!停下!」

話音剛落,琥珀已經抄起馬車裡的巨劍,身體如離弦之箭般飛躍出去。朔風在此為的就是防著琥珀發難,見琥珀衝出來,他也迎了上去。隨著琥珀突然出手,隱藏在樹林中的黑衣殺手們也殺了出來。

朱明玉他們急忙抄起兵刃跟殺手們打在一起。

琥珀照著朔風的腦袋,一劍劈砍而下。朔風順勢用出空手奪白刃,將巨劍夾在兩手之間。

「小姑娘,幾天不見,功夫又有長進。」

琥珀已經血灌瞳仁,怒喝道:「你給我滾!」

最後一個字用上了獅子吼,朔風迫不及防地被震了一下,手上力氣稍減。琥珀一個鐵山靠將他撞開,衝著陳子決的馬車飛奔而去。

李鳳嵐大喝一聲:「都住手!」

所有人竟然不約而同地停手,唯獨琥珀沒有停,她還在追馬車。李鳳嵐沒有多想,飛到琥珀身後,用力摟住琥珀地後腰,近乎哀求地說:「琥珀,別追了。」

琥珀不依不饒,急迫地說:「嵐姐姐!你怎麼能放他走?!他怎麼敢走?!」

「別追了……」李鳳嵐的聲音顫抖的厲害,她怕再等一會兒,眼淚會從眼眶裡噴出來。

李鳳嵐扭頭看向朔風,冷冷地說:「帶上你的人,滾。」

朔風揮了揮手,殺手們重新隱沒進了樹林中,但他還停在原地。

李鳳嵐問:「你呢?想死嗎?」

朔風搖了搖頭,回答:「不想死,我想跟她過兩招。這小丫頭武功有所精進,很有意思。」

「別給臉不要臉,趁我還不想殺人,趕緊滾!」

「姑娘,放狠話得有實現狠話的實力才行。」

「老莫!」

隨著李鳳嵐喊出這兩個字,一個高大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從樹林中竄出,衝著朔風后心就是一掌。朔風已經覺察到危險,他迅速轉身接下莫長風這一掌。雙掌接觸,朔風只感覺內息一陣翻湧。眼前這個人,內力比自己強不了多少,但是內息運轉的方法過於獨特,似乎能將一份內力擴大到五倍左右。

琥珀掙脫開李鳳嵐,橫握巨劍,向朔風腰間砍去。

朔風大驚失色,急忙移開身形,堪堪躲過這一劍。躲得一劍開,引得萬劍來。發怒狀態下的琥珀竟然讓朔風有些手忙腳亂。如果不是莫長風,朔風也不至於如此慌亂,可剛才那一掌讓他內息紊亂,所使出的功力不足平常的八成。

換做一個月前,八成力也夠收拾琥珀了。但是現在琥珀有巨劍和憤怒雙加持,竟然將朔風壓了下去。

莫長風自然不會在一旁看戲,現在的李鳳嵐和琥珀都很憤怒,如果自己不幹點兒什麼,這倆丫頭一定會恨上自己的。

他瞅準時機一把刁住了朔風的手腕,琥珀再次砍向朔風腰間,不過就在劍刃要接觸到朔風的時候,琥珀變砍為拍,用劍脊重重地砸在朔風的腰上。

朔風的內力很強,可即便如此,他還是被巨劍拍了個內臟受損,整個人被琥珀拍出了七丈遠。

他單膝跪地,一手扶腰,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一旁的朱明玉三個人都看傻了,從剛才陳子決出現,到現在結束戰鬥,一共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後面三位高手的大戰更是讓三人覺得——這種烈度的戰鬥,他們派不上用場。

莫長風剛想走過去補一掌,送這位宗師歸天,沒成想,琥珀竟然伸出巨劍攔住了莫長風,她盯著朔風,冷冷地說:「你放過我一次,我也放過你一次,下次見面,我一定活劈了你!滾!」

朔風咳嗽幾聲,將嗓子裡的血吐出來,慘笑著說:「能跟莫長風交手,在下不虛此行,咳咳……」說完,站起來,艱難地朝馬車方向走去。

琥珀見朔風離開,將巨劍插在地上,走到莫長風身邊,一邊捶打莫長風的胸口,一邊哭著說:「谷主你怎麼才出來?!你早點出來暮雲就不用走了!你不是大宗師嗎?!你不是天字第二嗎?!你就一直在旁邊看著?!」

莫長風趕緊哄:「妮兒,乖,別哭啊,別哭。我這不是……嵐丫頭跟我說了嘛,讓我出來我才能出來的,我怕我早點兒出來被她罵。」

莫長風對谷裡的小姑娘們一向很好,從不擺什麼架子。他說過,谷裡不如外面,從小生活在這裡,委屈這些姑娘們了。但是對那些小子們不同,對他們相對嚴厲。從小李鳳嵐她們就敢拔莫長風的鬍子,其他小男孩兒們見到莫長風都不敢大聲說話。

朱明玉三人趕緊跟莫長風行禮,這種傳說級別的人物,一輩子也見不了幾次。

李鳳嵐還站在原地,呆呆地看著馬車遠去的方向。

莫長風走到李鳳嵐身邊,說:「嵐丫頭……」

話還沒說完,李鳳嵐對眾人說:「大家在這裡休息一會兒,喝點兒水,吃點兒東西。」

說完,自己一個人朝樹林中走去。

她想安靜一會兒。

有的人走了就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她心中有恨,怎麼就不再堅持一下?什麼事情都往壞的方面考慮,難道這個世界就只有壞事嗎?難道壞事就只會找你嗎?

她找了一塊兒大石頭坐下,越想越氣,越氣越難受,越難受就越想哭。雖然現在沒有旁人,但她還是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鼻頭、眼睛都憋紅,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莫長風走到了她身邊,挨著她坐下,伸出手摸了摸了她的頭頂,嘆息一聲說:「嵐丫頭,委屈你了。」

「我委屈什麼?」還在嘴硬,「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攔不住。」

「想哭就哭吧,沒人笑話你。」

「我不哭。」

「你從小就是個大大咧咧的性格,我跟周瀟都頭疼,你這個性格以後會不會有喜歡的人,現在看來,是我們想多了。」

「我才不喜歡他,一個優柔寡斷,一個冒冒失失。」說到這裡,眼眶終於存不了那麼多淚水,大滴大滴的淚珠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李鳳嵐伸出手擦掉淚水,吸了吸鼻子,說:「離開了也好,省的讓我頭疼,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他。死外面最好,反正不管他是誰都跟我沒關係,我又掉不了肉。」

「以後可能也見不到了。」

「誰想見他。」

「真死到外面,連個收屍的都沒有。」

「他活該。」

「以後遇不到這樣的小夥子了。」

「你閉嘴。」

「遇不到就遇不到吧,江湖上好小夥兒多得是,嵐丫頭你這麼漂亮,我豁出去這張老臉也要給你找個如意郎君。」

李鳳嵐終於繃不住了,眼淚奪眶而出,她用力捶打莫長風肩膀,聲淚俱下:「你閉嘴!我不找什麼如意郎君!」

打累了,趴在莫長風肩膀上嚎啕大哭。

莫長風輕輕拍了拍李鳳嵐的後背,安慰道:「哭吧,哭出來就沒那麼難受了。」

「老莫!我難受!」

「哪兒難受?心裡難受嗎?」

「我鼻子不通氣兒。」

「哭會兒就通了。」

李鳳嵐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莫長風跟個老父親一樣,一邊兒心疼閨女,一邊兒想著要不要追上去把那小子抓回來。管他到底是誰,先讓自己閨女高興了再說。

她不願意承認對暮雲和晨霧的感情,但是誰看不出來?連琥珀都知道兩人之間有什麼關係。即便到了現在,琥珀他們也不願意承認他就是司夜。半年來,所有人習慣了有他在,如果他真是個壞人,把大家殺掉的機會有很多。

但他沒有這麼做,即便是性格惡劣的晨霧,也僅限於嘴欠。

馬車走的不緊不慢,身後的打鬥聲漸漸遠去了。暮雲坐在陳子決對面,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他,右臉還在不住地痙攣。陳子決好奇地看著他的臉,問:「你的臉怎麼回事?」

「沒事。」

陳子決突然笑了,問:「怎麼?捨不得李鳳嵐?」

暮雲不說話。

陳子決繼續說:「你現在一定懷疑自己的身份,對吧?」

「對。」

「你內心深處已經意識到自己的身份了,繼續留在李鳳嵐身邊,會對她不利。我說的對不對?」

暮雲沒有回答。

陳子決說:「老實講,我是不同意讓你現在回去的。」

「為什麼?」

「你心裡有計較,想趁著跟大首領見面的時候刺殺他,對吧?」

「對。」

陳子決無奈地說:「他是你親爹,你跟李鳳嵐之間即便再恩愛,人家也不是你媳婦。幫親不幫理,孰輕孰重,你分不清嗎?」

暮雲緩緩開口:「如果我不是司夜,你們已經可以動手殺我了。」

陳子決搖了搖頭:「不管你是不是司夜,我們都不會殺你。我清楚你現在在李鳳嵐心中的地位,用你要挾她不是更好?為什麼殺你?你就別多想了,不會害你的。小築裡你這張臉的人不多,派我來是來確認下你到底是不是司夜。如果不是,那咱們相安無事。如果是,即便這些人全折在裡面,也得帶你回去。你不同於其他首領,小築的家法對你不適用,大首領可就你這麼一個兒子。」

「那我可以殺了你,」暮雲的眼神突然變得冰冷起來,「殺了你,李鳳嵐會少很多麻煩。」

陳子決笑著問:「你為什麼確定我就是陳子決?陳先生在小築裡的金貴程度僅次於你,大首領寧可自己親自來,也不會派陳先生來的。」

暮雲眯起了眼睛問:「你不是陳子決?那你是誰?」

「駿雁是我哥哥……當然,沒有血緣關係,我跟他都是假的。我叫遲駿清,經常用陳先生的身份行走江湖。大首領把你隱藏的很好,整個夜羽小築只有大首領和陳先生知道你的身份,雖然我和大哥也猜到了……若不是這次派我來,我還真不敢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