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下,月明星稀,一群人就這麼窩在山中林木間,幸好這個時節沒什麼蚊子,不然大家都得喂蚊子。

煎熬許久,終於等到亥時。

亥時剛到不久,便見山中出現一小小身影,自林木中走出來。

定睛一看,那是一個嬌小可愛的男娃,粉嘟嘟模樣,穿著一個紅肚兜,上面畫著一隻人參,頭上扎個長長的小辮。

躲在暗處的王儒生見到這娃娃出現,頓時目不轉睛盯著,生怕對方溜走。

吳先生見此,拉一拉他衣袖,讓他稍安勿躁。

吳猴和熊瞎子也都一起看向那邊。

出乎意料的是,吳猴倒有些做獵人的天賦,平時十分好動,但在此時,卻是一動不動的隱藏著,隨時可能會出手。

那可愛的娃娃眨巴著明亮的大眼睛,四下張望,看去十分警惕。

顯然,他自己也知道,總有人想抓他。

沒有急於去山頂,那娃娃四處搜查起來,尋找可能隱藏在暗中的心懷不軌者。

只是走一段之後,忽然聞到一股十分難聞的惡臭。

作為草木精怪,參精最是厭惡其他草木之物發出的臭味。

於他而言,就像人類聞到濃烈的屍臭一般,自然無法忍受。

下意識避過那邊之後,參精四處走動,蹦蹦跳跳的,很是活潑。

一圈巡視下來,沒有發現任何危險。

參精見此,有些開心的蹦跳著往山頭去。

王儒生見參精上山,有些激動的就想跟上去,卻被大塊頭的熊瞎子擋住。

這次也不見吳猴焦急,反而繼續沉定等待。

果然,沒一會兒,忽見參精折返下來,四下檢視。

王儒生見此,這才明白,方才那參精不過虛晃一槍。

要是有誰心急想要跟上去,一準暴露。

見參精巡視一圈之後,又上山去。

這一次,王儒生也知不應焦急,安心等待。

一等,便等到子時將近。

這一次,熊瞎子和吳猴都先後動起來,緩緩往山上去。

王儒生也立即小心翼翼的跟上,可謂亦步亦趨。

那熊瞎子看著體型大,但明顯沒少做偷雞摸狗的事,跟蹤起人來,十分有門道,比王儒生這個人類要靈活的多。

幾人都跟著上山,唯獨夜明還是躺在樹下睡著,壓根兒沒有去的意思。

王儒生其實很希望這位出手的,只是見人家不動,他也沒轍。

只希望這一猴一熊能成事。

他們上到山頂,遠遠便見到那參精正坐在一塊兒大青石上,呈“五心向天”狀,吸收月華,身邊有點點熒光在閃爍,看去煞是神奇瑰麗。

吳猴手中理一理青藤和木棍編織成的網,對著熊瞎子使個眼色。

熊瞎子點點頭,腳步後蹬,身體前弓,猛然衝出,那爆發性的速度,足以比肩豹子。

參精雖然在修行,但警惕性一直都在,感受到危險的第一時間,其周身熒光便潰散,立即翻身跳起。

熊瞎子奔來,一下撲空,藉著衝擊慣性還在,前爪撐地,後腳揚起,抓向參精。

參精在空中不得轉身,眼看就要被熊瞎子腳爪抓住,忽然一拍肚子,吐出一口氣來。

氣衝在熊瞎子腳上,使之倒栽出去。

參精落地,立馬向一旁邊林子跑去。

眼看就要跑掉,忽見草叢裡竄出手中拿著青藤網的吳猴,網兜照著參精就是一網。

參精大驚,小臉上露出驚恐之色,關鍵時刻,用小手一擋,撥在木棍位置,使木棍偏移,網也跟著偏移。

得此機會,參精一轉身,又要逃跑,剛轉過身,卻見吳猴果斷丟棄手中網兜,一把抓住參精長長的小辮。

被抓住小辮的參精立即掙扎起來,只是並無用處。

被拉住小辮之後,其反抗能力明顯下降。

吳猴趁此撲身上去,將參精按住,用網兜將之網住。

這下,任由這參精怎麼掙扎都是無用。

王儒生見吳猴成功拿下參精,興奮不已,要不是身體條件不允許,都想跳起來慶祝。

吳猴也是得意的抓耳撓腮,十分開心。

唯有參精一臉驚恐、憤怒的在網兜裡掙扎,只是這並無用處。

看似尋常的青藤網兜,卻像是個無比堅固的牢獄,任他怎麼掙扎,都無法逃脫。

正在他們激動、開心時,忽見遠方一道亮光飛來,雷霆般的光束落在一棵樹的枝頭,顯出一人身影來。

此人面目冷峻,揹負寶劍,一臉的生人勿進模樣。

一眼見到下方的吳猴、熊瞎子,二話不說,抬手就是一道雷霆打出去。

吳猴動作靈活,立即一個翻滾,躲過一擊。

其方才所立之地,已然被炸出一個大坑。

那冷麵之人一擊不中,沒有絲毫表情變幻,只是掃一眼吳猴手中提著的參精。

顯然,剛才要不是怕直接打死參精,吳猴是絕對躲不過的。

一擊之後,冷麵人再抬手對著吳猴,打算繼續攻擊。

吳先生見此,立即道:

“道長且慢,為何對這猴兒出手?”

冷麵人看他一眼,淡淡道:

“這猴子遲早成精,成精就是妖怪,妖怪就該死。”

“道長這是何道理?妖怪也分好壞的。”

吳先生立馬就不同意對方的說法。

冷麵人則根本不與他理論,抬手又對著吳猴打出一擊來。

這一擊打出,忽見遠方一道光華飛射而來,將那掌心雷擊碎。

眾人都是意外,一齊看去。

吳先生本以為來者是夜明,但卻發現,似乎並不是。

只見遠方一手持雀羽亮銀槍,額上有豎眼紋路的英俊男子御風而來。

此人落於眾人之前,面對那冷麵男子。

冷麵男子看他一眼,淡淡道:

“天目門之人?”

眉心有豎眼紋路之人答道:

“天目門,楊定午。”

冷麵男子對人倒不是那麼冷漠,也是自報門戶:

“清一門,從雲子。”

兩人自報家門之後,現場暫時安靜下來,誰也不再說話。

楊定午看一眼吳猴和參精後,對從雲子說道:

“聽聞清一門見妖必除,沒想到,連這沒成精的也不放過,倒是名不虛傳。”

從雲子面色依舊,仍是淡淡說道:

“你要攔我嗎?”

楊定午道:“其實我也不願多管閒事,只是我天目門向來與靈獸精怪為善。

此番出門,也是為尋合適精怪回門中。

我看這猴兒和熊都是不錯,還望清一門同道賣個面子,放它們一馬。”

從雲子聞言,卻是冷冷說道:

“你天目門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連祖師爺也成天和狗混在一起,也配我給面子?”

原本說話還很客氣的楊定午聞言,頓時有些氣惱:

“從雲子道友,大家都是正道門庭,你出言辱及我門中祖師,未免有些出言不遜。”

“哼,你派成日和各種精怪糾纏不清,我沒有直接懷疑你們裡通妖邪就算不錯,說你們幾句又如何?”

見從雲子說話如此不給人留顏面,楊定午面色徹底陰沉下來:

“這麼說,你不想收回侮辱之言,還要執意除掉這兩個尚未成精,無有孽力的半野獸?”

從雲子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指尖電光閃閃。

楊定午見此,手中雀羽亮銀槍一抖,顯然也不打算再廢話。

早就聽說清一門的傢伙,都是些說不通道理的頑固之人,這次親自見識到,果真給人的印象極為惡劣。

加之對方開口就侮辱自家祖師,這要是還沒點兒表示,那天目門顏面何存?

手中長槍揮動,向前一步,踏空而去,直奔從雲子。

從雲子身邊寶劍旋繞,手中雷霆激發,直接與之鬥起來。

這兩位本事都是強大,方一交手,光是交手的餘波,就使得山林樹倒枝斷,石碎塵飛。

吳先生見此,趕緊呼喚其他人下山去,不敢在此停留。

王儒生見這兩人交手,看的面色發白,同時也不免有些嚮往。

都是人,為什麼人家就可以這麼厲害,自己卻被一個倀鬼差點兒害死?

來不及多想,連滾帶爬的一路下山一段距離,在一處山彎處停下。

在這裡,倒是剛好可以看到山頂那邊的打鬥。

吳先生見這裡安全,又見王儒生已經累的跑不動,便選擇在此停下觀看那邊戰鬥。

放眼望去,只見那邊山頭都被雷電籠罩,不時可以聽到從雲子的冷漠聲音,傳來諸如“乙木雷、丁火雷”之類的聲音。

那山間的雷霆也隨其所言,發出不同顏色的光華,看去極為絢麗。

與之相對的,楊定午的法術則沒有那麼絢麗,看去樸實無華,且以手中兵器攻防為主,只是眉心豎眼不知何時已然張開。

張開豎眼之後,楊定午每一擊必定可以打中對手法術雷霆襲來的相對薄弱點,以最小的消耗,破解對手法術,手段十分高明。

雙方在林間相鬥許久,不分勝負,從雲子的雷霆奈何不得對手,楊定午也無法近身取勝,戰鬥一直在僵持著。

這樣的戰鬥,在觀看者看來,十分具有觀賞性,看去只覺酣暢淋漓,同時也心生嚮往。

吳先生看著他們的打鬥,出於一個家的習慣,在自動幫忙腦補戰鬥解說詞......

王儒生看的有些口乾舌燥,有一種想要出家修道的衝動。

吳猴看著兩人的打鬥,目中異彩連連,激動地抓耳撓腮,一副恨不得自己也參與進去的樣子。

這樣的打鬥,是在太吸引人!

唯有熊瞎子,見雙方爭鬥,並沒有什麼激動表現,反而雙手合十,在哪兒唸經祈福,似乎不想看到有人因戰鬥負傷。

參精想要趁此機會逃走,奈何青藤網兜實在令他絕望,怎麼也無法掙脫,難以逃脫。

這時,山頂上的戰鬥進行到白熱化,眼看雙方就要打出真火來。

從雲子身上五雷齊聚,寶劍懸於身前,一股恐怖的威勢從他身上彌散開來。

楊定午眉心豎眼徹底張開,內中神光明亮無比,手中長槍也是閃閃發光,看去威力絕強。

正在兩人打算各出殺招之時,忽見他們交戰的中間冒出一翩翩美少年模樣的人來。

那少年模樣的人,橫臥在空,單手撐頭,一副才睡醒的樣子。

從雲子雖然對妖怪絕不放過,但從不濫殺無辜之人,見此,手中法決一收,不再出手。

楊定午本身也不是偏激的性子,見有人攪局,反而覺得是好事,也是跟著收招,不再出手。

那少年用小拇指掏掏耳朵,有些疑惑的問道:

“打啊,兩位接著打啊,怎麼不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