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媽媽進來的時候,正看見白玉安坐直了身子,雙手伸在了火爐旁邊,白袖便閒適的垂了下來。

那一身恬淡,頭髮半束,光線灑在那白衣上,好似沐著光華。

白玉安臉上帶著淡笑,見著陳媽媽進來便道:“陳媽媽,快過來坐下。”

陳媽媽心裡頭有些忐忑,她這歲數要是被趕走,就沒什麼開銷來源了。

她跟著白玉安也算清閒,平日裡也能常回去照顧,工錢也不比阿桃少了多少,再難找到這樣的好差事了。

只是白玉安現在越是這般隨和漫不經心,陳媽媽心裡頭就越覺得自己犯了大錯。

她期期走了兩步,就一下子跪在了白玉安的面前哭道:“大人,是老奴偷了人參,家裡的小兒子最近病得更厲害了,老奴也是一時鬼迷心竅,這才做了這等事。”

“求大人開恩……”

白玉安忙讓阿桃去將陳媽媽扶起來,儘量溫和了語氣道:“陳媽媽這些年跟在我身邊照顧,我怎會怪罪。”

陳媽媽一聽這話就連忙看向白玉安:“大人當真不怪老奴?”

白玉安眼神落在陳媽媽身上,寧靜的眸子讓陳媽媽也不由忘了擦淚:“我自然還是怪陳媽媽的。”

“陳媽媽跟了我這麼久,家中出了困難,怎不告訴我?”

說著白玉安嘆息一聲:“陳媽媽該知我不喜苛待下頭的人,陳媽媽家中有事,若是早些告訴我,我必然不會置身事外,冷眼旁觀。”

陳媽媽眼角的淚湧出,哭著斷斷續續道:“是老奴糊塗……”

“只是老奴也知道大人這些日子不易,怎好麻煩了大人……”

白玉安看陳媽媽又哭了起來,眉目落下,又道:“我歷來不是見外之人,且陳媽媽一番愛子之心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陳媽媽往後若再遇見難事了,也該先告訴我。”

“這次我雖不怪你,但往後若是陳媽媽再不打招呼,我便要怪陳媽媽了。”

陳媽媽聽了這頗為嚴肅認真的話,連忙不住的點頭;“大人放心就是,老奴往後再也不敢了。”

白玉安的臉上露出了幾分笑意道:“今日我下午無事,便去陳媽媽家中看看,或許有幫得上忙的。”

陳媽媽一聽連忙道:“老奴家中不比這裡,擁擠的厲害,恐髒了大人的衣裳。”

白玉安自來便不講究這些,只道:“陳媽媽跟了我這麼久,我居然未怎麼關心過陳媽媽家裡事。”

“是我疏忽了,也當我一片心意,陳媽媽不必拒絕。”

陳媽媽心裡一陣感動,作勢又要給白玉安跪下磕頭。

阿桃連忙將人給扯住道:“陳媽媽不必如此,我家公子對下頭人好著呢,往後陳媽媽只管做好手頭的事情,就算是感激公子了。”

陳媽媽被阿桃拉住,跪不下去,只能抹著眼淚對白玉安道:“老奴往後必定會盡心服侍大人的。”

白玉安笑了笑:“這事往後便不再提了,陳媽媽自去忙吧。”

陳媽媽的心頓時全都放了下來,抹著淚連忙退了出去。

阿桃看著陳媽媽從簾子後消失的背影,看向白玉安道:“那人參的事,公子打算怎麼還?”

白玉安便又靠回道椅子上,眼睛被窗外頭的光線照得一眯,淡淡道:“那些東西對於沈珏算不得什麼,他自己送來的,沒必要再還回去。”

之前白玉安是不想與沈珏有什麼糾葛,但昨夜之後,白玉安覺得沈珏這種無恥小人,東西還給他,何嘗不是又一種牽扯。

阿桃看白玉安忽然轉變了態度,就又問:“那剩下的東西,公子打算怎麼辦?”

白玉安撐著額頭有些疲倦道:“下午去陳媽媽那裡去時,順手都帶過去吧。”

阿桃有些擔心的看向白玉安:“公子當真打算出去?外頭還冷著,奴婢怕公子又被吹寒了。”

白玉安看了眼阿桃,無奈道:“這身子哪這般差了,等下午出去時,正好也順便找伢人問問,何處有空閒的屋子。”

阿桃小聲道:“公子要不還是等病好了再找伢人問吧。”

白玉安搖搖頭:“我身子早就好了,不過是還有些微咳而已,算不得什麼大礙。”

說著白玉安看向阿桃:“這處我不能再呆下去了。”

話一說完,白玉安又似想到了什麼,抓著扶手坐了起來。

阿桃看白玉安去踏鞋子,忙蹲下身去為白玉安穿鞋,問道:“公子這時候要出屋子去麼?”

白玉安點點頭:“去外頭透透氣。”

待阿桃替她穿好了鞋,又理了理身上的衣裳,白玉安才往外頭走。

阿桃拿著披風追了上來:“雖說現在日頭正好,但還是有風,公子也不能馬虎了。”

白玉安頗為無奈的站定。

阿桃一邊為白玉安繫著帶子一邊問道:“公子昨夜穿出去的披風呢?今早怎麼沒穿回來?”

白玉安這才想起披風被落在了沈珏那裡。

一想起昨夜的事,白玉安的臉色立馬有些難看,在阿桃面前輕輕蹙了眉道:“一件披風不礙事,便當被狗咬走了。”

阿桃手上的動作一頓,被狗咬走了??

披風在沈首輔那裡,這不是將沈首輔比作狗了?

阿桃心裡愣了愣,看公子的表情便知心情不愉。

她不知道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麼,但白玉安不說,阿桃便默默的不好去問。

白玉安看阿桃繫好了披風,提腿便走去了庭院。

她沿著牆角走了一圈,也未發現什麼,就又往後院走。

阿桃跟在白玉安身後,也不知道公子到底在找什麼,便不住聲的跟著。

後院挨著前院的地方是敞亭和茶室,另一邊深處則種著芭蕉樹和梅樹。

白玉安負著手,依舊順著牆邊走,待走到最裡面時,在一棵高大的芭蕉樹後,竟有一個門洞。

那門洞並不大,剛好也只能容納一個人進出,被芭蕉葉擋著,即便走到了近處也不容易發現。

白玉安眼神動了動,隨即沉下了臉。

用手拂開葉子,白玉安提腳往門洞口走了進去。

阿桃沒看見洞,只看見白玉安站在芭蕉葉旁,一個晃神人就不見了。

她心裡一驚,連忙走過去找,這才看見了一個門洞。

她把頭往門洞口一探,就看見了對面白玉安正看向她的沉靜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