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識她?”藺菀瑜看到方才與那女子一起的姑娘們也在收拾書本,緊跟著出去了,還時不時對著藺菀瑜翻白眼。

蠻囂張的。

“知道,但不認識,她是臨安府通判之女,薛楠。”陸明聿似笑非笑地看著藺菀瑜。

可她好像鬆了一口氣的樣子:“又不是知府。”

“你覺得有區別嗎?”

“當然,除非這臨安府是通判說了算。”藺菀瑜說完便對上陸明聿的眼神,“什麼意思……”

看著藺菀瑜逐漸放大的瞳孔,陸明聿輕笑一聲,伸手輕拍她的頭頂:“倒也不至於,但是通判薛家掌控著臨安府的商行會。”

“商行會?”藺菀瑜對這個詞有點陌生,但仔細想想便能理出個大概的思緒:“你是說,薛家會記恨陸家?”

“但是,她又不認識我。”

陸明聿失笑,指了指自己的臉。

“誰能不認識我呢?”

“啊!”藺菀瑜這才想起來,這陸明聿也算是錢塘一人物,只是名聲不大好的那個。

“那怎麼辦?”

“無所謂,和我沒關係。”

藺菀瑜有點緊張,但陸明聿聳聳肩,幫著將書收好,輕鬆的好像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還要買嗎?”

與別人有了齟齬可能造成未知的後果,藺菀瑜有點心不安:“不買了,回去吧。”

等回到明日苑,藺菀瑜還是不放心地問了句:“通判應該不至於這般小氣吧?”

陸明聿沒想到她竟然能想一路,看著她的認真臉他實在忍不住不笑:“怕什麼,天塌下來小爺罩著你!”

說就說唄還非要動個手,在她的頭頂一拍。

“你這個子不高啊,今年多大?14?”陸明聿只知道她還沒及笄,不然她兄長就不會給她尋那麼好的及笄禮了。

一說到這個,藺菀瑜的嘴角便慢慢彎了下去:“上個月,剛及笄。”

陸明聿一激靈:“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不是說女孩子的及笄禮很重要的嗎?你怎麼沒說呢?”

不知為何,陸明聿的連環問讓藺菀瑜的鼻頭一酸,她坦然一笑:“就是你帶我去雲香樓的那天呀,我看了戲,吃了蜜棗,逛了街,還有糖葫蘆,很好了……”

聲音越說越低,低到最後她的腦袋也低了下去。

姑娘家的及笄禮,一輩子就一次,她竟然一句都沒提。

若是尋常人家,如白露,才不會在意及笄這樣的日子,她們只想好好的活著。

可藺菀瑜不一樣,她是金尊玉貴長大的,若沒有這次政變,她的及笄禮,應當是盛京最盛大的宴會,全京城的貴女貴公子都會去給她祝禮,而不是像那天……

那樣潦草……

不應該是那樣的。

陸明聿略略思考了一下,難得的語氣鄭重:“小爺我給你補辦吧!雖然不會像你想的那樣,我也不懂,但是小爺可以帶你去錢塘城最好玩的郭莫山,好好玩一天!”

藺菀瑜驚訝地抬頭,她沒想到如今這樣的處境,還有人會關心她的及笄禮,還會說出“天塌下來我給你撐著”這樣的話……

“你……”藺菀瑜很想感謝他,但過於熾烈的眼神讓陸明聿感覺身上開始起雞皮疙瘩,連忙打斷:“你別多想啊!我就把你當妹妹看的!”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出來,藺菀瑜的眼淚嘩嘩地開始掉。

她還有哥哥,她還有哥哥疼她,她不是一個人……

藺菀瑜一哭,陸明聿瞬間頭大如鬥:咋回事啊?怎麼說哭就哭了呢?

聽到哭聲的白露從裡屋出來,剛想問怎麼了就被陸明聿抓過去充當藺菀瑜的抱枕:“你好好安慰她,我撤了!”

說完撒腿就跑!

女人,尤其是愛哭的女人,惹不起啊惹不起!

藺菀瑜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只是一時繃不住而已,稍稍緩一下就過來了。

想著陸明聿對她的好,她想到從來到陸家,她還沒有為陸明聿做什麼呢,說到底人家先是救了她的命,又給她安身之所,還把她當成妹妹一樣疼愛。

想起以前母親總說,等及笄後嫁去宣王府,便不能如在家一樣任性了,要學會管家學會體貼夫君,為此母親還特意盯著她學會幾種菜餚做法,說法是:要讓夫君日日念著你,更要讓夫君日日往你這兒跑。

每日的用飯便是增進感情最好的時機。

那也可以作為謝禮吧?

“白露,幫我去看看少爺今日出府沒,若沒有,向石頭借用一下小廚房,讓少爺晚上到我屋裡用飯。”

藺菀瑜看陸明聿也不缺什麼,他那些兵器刀劍她也不懂,不如就用一頓美味佳餚,來淺淺感謝一下他給她的照拂。

陸明聿確實沒有出門,晚上應邀而至,還提了一罐美酒,跟串門子一樣。

看著桌上不同於上次清淡的飯食,能感覺出來藺菀瑜在迎合他的口味,東安子雞,羊肉煲,東坡肉,還有好些綠葉白葉。

“你能吃這些嗎?這麼肉。”陸明聿樂開了花,這精緻的擺盤,完全想象不到是出自藺菀瑜的手藝。

“可以,少吃些便是。”藺菀瑜收拾完,把袖子放下來,在陸明聿對面款款落座。

剛坐下,白露便很有眼力見地上來給他們二人斟酒,卻被藺菀瑜拉住:“坐下一起吃,嚐嚐我的手藝。”

白露剛想拒絕,陸明聿附議:“你可不是丫鬟,坐下。”

“是。”白露鼻頭一酸,雖然她是明日苑的妾室,但實際上她一直把自己當做丫鬟,可藺菀瑜和陸明聿並不這樣看她,將她視為與他們平等。

她很高興。

怕她放不開,陸明聿還叫了石頭,四個人圍坐一桌,其樂融融。

藺菀瑜的手藝很好,這看似不同菜系的一桌菜,吃起來各有特色,好像是經過藺菀瑜調整後的別樣美味。

酒足飯飽,今夜絕對是藺菀瑜來到錢塘後最放鬆的一夜。

見藺菀瑜有些微醺,陸明聿差走白露和石頭,悄咪咪地挪到她的身邊,低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這是藺菀瑜第一次喝酒喝的沒有節制,還是陸明聿帶來的烈酒,即使白露摻了果汁調味,她還是喝的暈暈乎乎的,半夢半醒中,她好像聽到有人在問她問題。

“我叫……藺,菀,瑜……”

“你哥哥叫什麼?”

“哥哥,哥哥叫,藺,瑾,瑜。”

“你父親叫什麼?”

“我父親……你老問我名字幹什麼?”

“沒什麼啊,我也可以告訴你我的名字。”

“啊?你的名字?你叫什麼啊?”

“我叫,陸,明,聿。”

“陸,明,聿……”藺菀瑜醉的不行,趴在陸明聿的肩頭反覆唸叨他的名字,“好像是個女孩子的名字,明玉……”

陸明聿失笑:“是嗎?那給你好不好?”

“好啊!”藺菀瑜高聲答應:“正好,我也要,一個,別的,名字。”

話音剛落,藺菀瑜身子一軟,徹底醉死了過去。

抱著藺菀瑜軟軟的身子,呼吸之間滿是她散發出來的酒香和果香,陸明聿感覺整顆心都要化掉了。

她真的是藺菀瑜,藺相之女!

他不禁抱住她腰身的力道更緊了:既如此,藺家後人,就由他守護吧!

一夜宿醉,第二日一整天藺菀瑜都昏昏沉沉的,被接連喂下去兩碗醒酒湯才感覺活了過來。

“姑娘以後可不敢這麼喝了,少爺也真是,把姑娘當男子灌酒呢!”白露沒喝多少,但藺菀瑜喝的量,她可看在眼裡:肯定是少爺故意的!

藺菀瑜撐坐在榻上,無力地揮揮手:“沒事兒,昨兒高興!”

只是身體不給力罷了!

等緩的差不多了,藺菀瑜想起昨天買了好多書回來,立馬捧了幾本以前看過的書,一頁一頁翻著,明明是嶄新的書籍,可她就是能看出似曾相識的味道來。

“這裡,是有哥哥的筆記的。”藺菀瑜用手指略過那一片片紙張,想起了許多過往美好的時光。

至少,回憶還是美的。

只是,還留有遺憾罷了。

讓藺菀瑜意外的是,晚上陸明聿又來了,還帶來了一隻籠子。

“快來看小爺給你帶了什麼!”陸明聿人未至聲先到,剛進院門就嚷嚷開了,等進了屋,正好與藺菀瑜迎面撞上。

“吶,給你的!”陸明聿一把把籠子塞進藺菀瑜手裡,自顧自去給自己倒杯茶喝。

籠子裡是一隻鸚鵡,只是身上的羽毛呈紅白藍三色,跟畫紙似的很是特別,看得藺菀瑜欣喜的不得了。

“送我這個做什麼?”藺菀瑜沒養過鳥兒,新奇的很,雖然嘴上在質疑,但已經忍不住上手拿著竹籤子逗鳥兒玩。

“這是朱老闆新到的貨色,價值千金,滿錢塘城只此一隻,被小爺我薅過來了,答謝你昨晚那頓飯。”

陸明聿說的洋洋灑灑,肆意飛揚,那強大的感染力讓鬱郁一天的藺菀瑜都感覺到精神了不少。

好像有些人,就是這樣的。只要和他在一起,就算只是說話,心情也能跟著好起來。

“謝謝。”

藺菀瑜知道,他是聽進去了自己在書局說的“一個人無聊”,才找到這樣好玩的東西陪她。

真是的,讓她不知道應該怎麼回應他的這份好。

明日苑歲月靜好,可陸府另一邊卻鬧得雞飛狗跳。

辰曦苑的陸琅辰養了好幾日,臉上被打的淤青才消了下去,今日難得出門,聽聞朱老闆來了一隻新奇的鳥雀,想趕緊截下來改日送給知府之子,好好打通一下人脈。

可沒想到去了才知道被人截胡了,那人還是陸明聿!

“就知道小六逗貓走狗,今日還跟我搶鳥兒!豈有此理!”

回到辰曦苑的他一頓打砸,還覺得發洩不夠,從角落裡尋摸了一根棍子,在空中揮舞了幾下,還算結實。

“走!跟我去把鳥兒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