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就到了大婚這日,錢塘城可謂是盛況空前!老老少少都出來想看看這位新知府的大婚。

要知道,這位新知府剛上任通判的時候,被許多人家打聽到還未娶親,那是多大的熱鬧!稍微有點家底的紛紛都找媒婆來遊說一二,甚至有的人家直言:不求正室,只求妾室之位!

因為在大家的認知中,就算陸明聿如今有多風光,骨子裡還是那個只會吃喝玩樂的紈絝子,還是那個家裡有一屋子妾室的浪蕩子。

本以為求正妻之位的人家落敗後,只求妾室的應當能順利,可沒想到通通遭到了拒絕!

這根本說不通啊!

後來才知曉這陸明聿的心早就被他院子裡曾經的一個妾室套牢了!

聽說為了能明媒正娶,陸明聿親手寫下放妾書,只為再將人以正妻之位娶回來!

這是多麼感人肺腑的愛情故事啊~

於是乎,當有人對今日這盛大的婚禮提出不解,就會有人在旁解釋一二。

因此,當趙長蘇混跡在人群中,聽到旁邊三五個人說起這陸明聿和藺菀瑜那堅貞不渝的愛情故事的時候,他的臉可謂是變幻莫測。

一會兒黑,一會兒綠,頭頂隱隱冒起了薄煙。

阿滿在一旁聽完後也一臉凝重,他知道陸明聿,那是笛將軍常常掛在嘴邊的那位為他們提供糧草和兵器的大富商,只是沒想到,這位助他們成事的大恩人,竟然要娶主子的女人!

天吶,這是什麼鬼熱鬧?

“陛……主子,我們要不然先去看看?也可能是同名同姓呢?”阿滿這話說的,連自己都不信!

他太清楚自家主子對那藺家女的感情了!

說完後,阿滿都感覺自己能聽到自家主子的磨牙聲!每當他有很煩心且解決不了的事情的時候,就會磨牙,且越大聲就表示越嚴重!

如果內心世界能被人看到,趙長蘇感覺自己已經瘋魔了!

他心心念唸的女子,今天要嫁人?

不!他不允許!

但剛剛抵達錢塘的他,並不知曉明府在哪裡,問行人吧,他們只說跟著這車架就好了,一會兒還要環城三圈呢!

環城三圈!那是本朝王公貴族娶妻才能有的正禮!

他陸明聿當真把自己當成錢塘的土皇帝了?

趙長蘇的磨牙聲愈發大了!

但無法,只好默默跟在這迎親隊伍後面。

另一邊的高府中,藺菀瑜正在梳妝。

為了讓藺菀瑜有孃家可依,陸明聿這才讓高家成為她的依靠,可沒想到弄巧成拙,按照習俗,成婚前三天,夫妻倆最好不要見面。

因此陸明聿只陪了藺菀瑜七天,便只好眼睜睜看著藺菀瑜住進高府待嫁。

今天早上,更是由高夫人親自為藺菀瑜梳髮。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髮齊眉,,三梳兒孫滿地。”

摸著藺菀瑜烏黑順滑的頭髮,高夫人不禁紅了眼眶:“我做夢都想給女兒梳頭送嫁,今日總算圓夢了。”

藺菀瑜後來才知道,原是高夫人的女兒剛出生沒多久便夭折了,後來再未懷孕,這才成為她心中難以抹平的遺憾。

她轉過身,將高夫人的手握在手心裡,醞釀了一下,喊出了那聲:“孃親。”

甜甜的聲音讓高夫人有了一瞬間的恍惚,好似眼前的姑娘正是曾經那自己的孩子。

藺菀瑜順勢撲在高夫人懷中,感受著一位母親對孩子的諄諄愛意。

今天是個好日子,她不介意用這樣的方式來滿足高夫人,她相信自己的孃親也會贊同她這麼做。

最後,在高夫人的滿含熱淚中,為藺菀瑜蓋上了那鴛鴦紅蓋頭。

陸明聿打馬而來,在高府大門被眾親友攔了下來。

首先一馬當先的便是高桐那賊小子,頂著被李沛柔揍的熊貓眼對著陸明聿擠眉弄眼:“叫聲大舅子來聽聽?”

對高桐,陸明聿一向是不合理便不予理睬便是,伸出一個大掌將這小子拍飛:“小心我讓你徹底沒媳婦!”

哎呦,這可不行。

高桐委屈巴巴地只好讓路。

接下來是眾多生意場上的合作伙伴,他們對陸明聿可就客氣很多了,來來回回的客套話和吉祥話跟不要錢一樣源源不斷往外倒。

終於!陸明聿透過這重重考驗,來到前廳,與藺菀瑜一起拜別雙親。

雖然這雙親是臨時的,但高氏夫婦還是說了幾句吉祥話,高夫人更是從手腕上套了一隻翠綠的玉鐲到藺菀瑜手上。

藺菀瑜感念非常,正想拒絕,但高夫人似乎能預知到,按了按藺菀瑜的手:“好孩子,就當是我這個當母親的給孩子的。”

如此,藺菀瑜便不好推辭了,道了聲謝便在與陸明聿一起牽著紅綢子走出了高家門。

“上花轎——”

藺菀瑜被白露扶著,小心翼翼上了這八抬大轎。

“姑娘,一會兒環城三圈,要是餓了渴了儘管說,我就在轎子邊候著。”白露低聲道。

藺菀瑜點點頭。

等坐下,轎子被抬起,那喜慶的樂器聲傳來,才讓藺菀瑜這一早上的緊張感紓解了幾分。

想著馬上就能成為陸明聿的新娘,她感覺一顆心被填的滿滿的。

可就在環城一週結束,開始第二週的時候,坐在轎子裡的藺菀瑜和在外面打馬的陸明聿同時感覺到了一絲涼意。

就好像是某個人在以一種不可名狀的眼神在看著他們。

藺菀瑜捂著胸口,不停地做深呼吸,而在外面的陸明聿則喚來跟隨的石頭:“去排查一下週圍,不要放過一個可疑人物。”

不是他緊張過度,是這些年來,他陸明聿豎的敵越來越多了,外加陸璋那個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必須要謹慎又謹慎。

於是乎,剛想動手直接劫人的趙長蘇找不到了突破口。

“沒想到他這麼謹慎。”阿滿將剛出鞘的佩劍收起來,“主子,看著這隊伍周圍有高手保護,我們人手不夠,恐怕……”

趙長蘇點頭:“你去找兩個帖子,我們混進明府,等他們拜完堂,入夜了再劫。”

阿滿輕呼一口氣:幸好主子還算冷靜。

可他沒有看到趙長蘇隱在袖口中緊握到青筋暴起的雙拳。

環城三圈結束後,成婚隊伍歡歡喜喜地抵達明府,身後跟著長長的來湊熱鬧的百姓,等著明府的人來撒喜糖和銅錢。

在漫天的喜糖和銅錢的灑落中,喜娘叫道:“新娘下轎——”

陸明聿從馬上下來,笑盈盈地來到轎子前,伸出手將藺菀瑜接下來,緊接著在眾人的驚呼中將她打橫抱起,大步跨進明府的大門。

別說藺菀瑜的一顆心要跳了出來,就是不遠處剛拿到帖子的趙長蘇也心口一滯!

他竟然敢!

趙長蘇感覺自己的心臟在被凌遲!

拜堂的禮節繁瑣,幸而有喜娘在旁提醒著,在什麼時候邁什麼步子,都有規矩,且每走一段路就要說幾句吉祥話,寓意著對餘生的夫妻生活的美好向往。

陸明聿與藺菀瑜一手牽著紅綢的一端,在眾人的祝福下,緩緩前進,最後三拜高堂天地。

可就在第三拜即將彎腰的時候,一聲“慢著!”打破了這美滿和諧的一幕。

陸璋不知道怎麼衝進來的,指著藺菀瑜大聲且快速地道:“她根本不是什麼林家女,更不是高氏女,她叫藺菀瑜,是叛賊之後……”

陸璋出現的突然,幾乎是沒有防備之下就衝了進來,大聲吆喝,等陸明聿反應過來已然來不及了,況且他是新郎,按照禮俗是不能在拜堂時丟下紅綢的,就只能這麼眼睜睜看著陸璋在那裡唾沫橫飛。

可就在陸璋說完“叛賊之後”四個字後,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緊接著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原來是有人在背後給了陸璋一劍,生生止住了他的話頭,可就是這樣讓好好的喜事染上了鮮血。

陸璋軟軟地倒了下去,身下的血一股股地湧出來,幾乎是沒什麼痛苦地便斷了氣。

本來一臉喜色的賓客們瞬間驚恐萬分,連連後退,生怕這人突然獸性大發誤傷自己。

沒了人頭攢動,陸明聿這才看清了拔劍的人。

是個陌生人,只是那一身的戾氣,怕是沒有殺過人練不出來的。

雖然人家幫了他,但血染喜堂終究不是一件吉利的事情,外加他的臉上那冷若冰霜的神情和那緊握劍柄的手……

陸明聿隱隱覺得不妙。

藺菀瑜聽到了陸璋的話,也聽到了眾人的驚呼,本能之下掀開了紅蓋頭,看見了此生以為再也不會看見的人。

時間好似都停滯了。

在眾人後退之下為他們空出來的一片天地之中,只有他們三個人對立而視。

一個冷漠,跟看仇人一般看著這對新人。

一個探究,分不清來人是敵是友。

一個震驚,花容之下一段段過往的回憶席捲而來。

終於……還是來了嗎?

為何偏偏是今天?

陸明聿察覺到了來人的目光落點似乎是他的身旁,而藺菀瑜也定定地回望著他,那眼中的複雜、糾結與絕望,是他從未見過的模樣。

不對,有見過。

他想,他知道來人是誰了。

幾乎是本能,陸明聿將藺菀瑜護在身後,假裝不認識對方客氣道:“兄臺遠道而來便是客,只是這……”

“怎麼,你要抓朕嗎?”